第652章 跳下去

　　“不僅如此，苗族還可擁有和華家人同等的權利，壹樣的讀書、識字、考科舉、中狀元，壹樣的入朝為官、封侯拜相。”他笑著點頭：“沒準哪壹天，這敘州府的大小官員，就會出現許多苗家人的身影，說不定連敘州府尹，都是苗人出身呢！”
　　眾人還在為長老議事團興奮的時候，他卻又拋出了苗人同樣可以考狀元做大官的重磅炸彈，直令所有人震驚不已。
　　布依老爹為人最為沈穩，卻也聽得目瞪口呆：“妳，妳說的都是真的？我們苗人真的可以做官？”
　　林晚榮正色道：“我大華子民眾多，百族共處，世世代代都是唇齒相依的血肉兄弟，不論身份地位，不論種姓民族，人人皆是平等的！苗族的鄉親和華家百姓壹樣，勤勞質樸、聰慧善良，當然也可以做官了！”
　　他這幾個建議，實在膽大超前，諸位長老聽得無比的興奮，紛紛議論起來。
　　過了許久，壹個長老大聲道：“妳是什麽人，憑什麽說這些話？那想法雖好，卻都是壹廂情願，要得京城裏的皇帝點頭才行！就憑妳壹個年紀輕輕的小咪多，空口說說能算數麽？！”
　　我是什麽人？！他朝安碧如望了眼，安姐姐脈脈望著他，搖頭微笑，卻不開口說話。
　　“空口說說當然不能算數了，”他嘻笑著眨眼：“不過麽，我這個人壞主意多，在京城裏朋友也不少，大家壹起想辦法，沒準就真能把這事給辦成了。不信的話，妳們就問問聖姑！”
　　聖姑？諸位長老急忙朝安碧如看去，師傅姐姐笑著白他壹眼，無聲點頭。
　　這位紅苗小阿哥嬉皮笑臉沒個正經，諸人自不敢全信，但聖姑是苗寨的精神領袖，她點頭了，這事自然不會有假！
　　這壹下，石室中沸騰了，若真能按照這個華家人的設想實施，長老團入住府衙、與府臺相互鉗制，那敘州苗人的地位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華苗壹家、人人平等，這是多麽誘人的前景，到時候全敘州的鄉親們都可以揚眉吐氣了。
　　憧憬中，總還有幾個保持著清醒的，位列寒儂之後的壹位老頭，看其地位，僅在寒儂之下，應是苗鄉第二長老了。二長老狐疑的看了他壹眼，大聲道：“妳是個華家人，為什麽要這樣幫助我們苗鄉？”
　　“我為什麽不能幫助苗鄉？！華苗兩族本就是生死手足，讓所有的鄉親都過上好日子，是每個有良知的人的共同心願，我當然也不例外了！”
　　“就只有這麽簡單？！”二長老見他眼神閃爍，自不肯全信。
　　“這個，”林晚榮瞅了瞅狐貍姐姐，安碧如臉現暈紅，輕輕低下頭去，他頓時得了莫大的鼓舞，欣喜道：“其實，在下來到苗鄉，就是為了辦壹件對鄙人壹生都至關重要的大事，還望諸位長老阿叔成全！”
　　他雙手抱拳，環向眾人連連作揖，恭敬的很。方才所提的建議，明顯的得到了長老們的肯定，眾人對他印象漸漸改觀。壹位長老和顏悅色道：“小咪多，是什麽事要勞妳來此？”
　　“阿叔，我想向苗鄉，求壹件最美麗的寶貝！”
　　最美麗的寶貝？那是個什麽東西？眾位長老聽得面面相覷，安碧如偷偷瞧他壹眼，眸中滿是溫柔。寒儂皺著眉道：“有話就直說，拐什麽彎子？！”
　　“是，是，”林晚榮羞澀靦腆壹笑：“我想娶聖姑為妻！”
　　“什麽？！”除了寒儂外，諸位長老聽得大驚失色，齊齊怒道：“妳想娶聖姑？！這絕不可能！”
　　“為什麽？”林晚榮眨著眼，大為不解。
　　“聖姑是我們苗鄉最美麗的鳳凰，無數的咪多敬仰愛慕，怎能讓她嫁給壹個華家人？”二長老哼道。
　　“華家人怎麽了？”林晚榮嘿了聲：“歷史上華苗通婚的多了去了，我和聖姑兩情相悅，為什麽就不能娶她？”
　　“聖姑是我們苗鄉的領頭人，她要嫁給壹個華家人，那我們苗鄉怎麽辦？”二長老反唇相譏，寸步不讓。
　　敘州是華苗混居地，兩族通婚時常有之，也不算什麽稀奇，只是安碧如身份特殊，她身為苗鄉的精神支柱，為無數人所敬仰，要讓她嫁給壹個華家的小夥子，苗鄉人怎能輕易答應。
　　寒儂大長老是眾人之中，唯壹事先知道些眉目的，見雙方都不相讓，局面壹時陷入僵持，忙道：“嫁不嫁人，要嫁給誰，理應由聖姑決定，我們還是聽聽她的意見吧。”
　　安碧如雖放蕩不羈，聞言卻也忍不住的霞飛雙頰，事關終身之際，又怎能保持平靜，她默默垂下頭，眉目暈紅，小聲道：“這個林三，鬼主意多，手段壞，我在外面的時候，他經常欺負我——”
　　不會吧！林晚榮聽得瞠目，姐姐，妳怎麽把話都反過來說呢。誰的主意更多，誰的手段更壞，誰欺負誰，老天最清楚啊！這樣壹來，妳這些娘家人，誰還敢把妳嫁給我？！
　　他急得直撓頭，沖著聖姑偷偷擠眼，安碧如低著頭，臉紅過耳，輕道：“——他欺負得多了，我慢慢就習慣了，有時候也打打他、吵吵嘴，那不打不罵的時候，反而掛念的慌——”
　　她這樣壹說，諸位長老哪還不明白，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狠狠盯住那紅苗的小阿哥。
　　林晚榮心花怒放，恨不得拍掌大笑，師傅姐姐就是師傅姐姐，連表白都是與眾不同！
　　寒儂哼了聲道：“按照我們苗家的規矩，即使妳要向聖姑求親，那也必須在花山節上取勝才行，憑真本事獲勝，才能服眾。現在就提出來求娶，未免太早了些！”
　　“明白，明白！”沒想到大長老在關鍵時候竟幫了他壹把，林晚榮感激涕零，急忙點頭。
　　“明白什麽？”寒儂阿叔嘿嘿道：“妳壹個華家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混入了花山節，傳出去的話，苗鄉的咪多們怎能服妳？！”
　　那要怎麽辦？我可都是憑的真本事啊！林晚榮急得跺腳。
　　大長老嘴角現出壹絲詭異的笑容，看得人心驚膽顫。他將諸位長老召集在側，小聲商議壹番，這才站起身來，笑著道：“京城來的小咪多，妳是真的喜歡聖姑？！”
　　“當然！”林晚榮忙不叠點頭。
　　“那妳願意為她失去生命嗎？！”
　　這個問題多難為情啊，他看了師傅姐姐壹眼，輕道：“生命可以輪回，情感錯過了卻不會重來。我喜歡安姐姐，就算為她死上壹百回，又有什麽不可以的？！”
　　他說的輕描淡寫，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安碧如呆呆望著他，忽然噗嗤壹笑，眸中升起絲絲水霧，低頭溫柔道：“妳要敢哄我，我可不饒妳！”
　　“好，這是妳自己說的！”大長老就等著他這句話，聞言頓時拍掌：“看在妳遠來辛苦、對聖姑又是癡心壹片的份上，我們幾位長老商議，決定給妳壹次機會！”
　　“什麽機會？”林晚榮睜大了眼睛，極是驚喜。
　　寒儂緩緩行到巖壁旁邊，也不知按了個什麽機關，屋中頓時冷風嗖嗖，石壁上竟現出壹個巨大的石門，外面便是白雲渺渺、絕壁萬丈。
　　“只要妳有膽量從這裏跳下去，我們就再也不阻撓妳參加花山節！”大長老得意道。
　　“阿叔——”寒儂話壹說完，安碧如急得叫了起來。
　　從這裏跳下去？林晚榮驚呆了。白苗的山寨本就建在五蓮峰的最高處，這巖壁之外，雲遮霧繞、寒風陣陣，刮得人臉頰生疼，不用想也知道下面定是萬丈絕壁。要真從這裏跳下去，只怕連肉末都找不到了。
　　“阿，阿叔，”他臉色煞白，小心翼翼道：“我有恐高癥啊，能不能換個別的，上刀山下油鍋都行！”
　　“怎麽，膽怯了？！”幾位長老同時大笑，眼中隱有幾分輕蔑：“別說我們沒給妳機會，要是不敢跳，那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京城去吧！”
　　“誰說我不敢跳？”林晚榮被激得大怒，臉色漲的通紅，嘿嘿冷笑：“這世界上，還有我林某人不敢做的事情麽？！”
　　他大踏步的往那石門走去，小心翼翼的將手臂伸出壹截，頓覺寒風如刀，刮在手背上，眨眼就將手臂凍得麻木。
　　望著諸位長老譏諷的目光，他哼了聲，在那石門檻上狠狠跺了下，正要跨上去，忽覺衣袖被人拉住了，安姐姐站在他身後，急聲怒道：“妳傻了？這下面可是萬丈懸崖！”
　　“懸崖也不怕，”他嘻嘻道：“我要真死了，就化成厲鬼天天纏著妳！”
　　安碧如噗嗤輕笑，眼眶有些發紅，喃喃道：“妳從前是個機靈的小弟弟，現在卻是個傻傻的笨蛋，真不知是妳變傻了，還是我變聰明了！”
　　“都壹樣！”他哈哈大笑，眨了眨眼道：“姐姐，我想拉拉妳的手！”
　　連人也變老實了！安碧如輕嗯聲，嫵媚白他壹眼，忽覺壹只火熱的手掌握住了自己柔荑，溫暖之極。
　　安姐姐的手又白又嫩，摸著軟軟的，就像壹塊上等的美玉，林晚榮嘖嘖嘆了幾聲，又道：“姐姐，我能不能親親妳？”
　　這是什麽話？安碧如臉頰發燙，她是名震苗寨的聖姑，當著諸位德高望重的長老面前，與他偷偷拉手已是極限，沒想到這小子竟是得寸進尺，提出這樣非分的要求。她哼了聲，偏過頭去不理他。
　　林晚榮無奈長嘆：“我馬上就要跳下去了，沒想到人生的最後壹個願望，也要落空。算了，認命了，誰讓我從前天天欺負妳的，這是我的報應！”
　　他半只腳已跨上了石門，安碧如壹急：“妳幹什麽？！快下來！”
　　“打死我也不下！”他似是個賭氣的孩子，倔強搖頭。
　　安碧如哭笑不得，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快下來，乖，聽話，姐姐讓妳親壹下！”
　　林晚榮心裏噗噗疾跳，哼道：“我就不下來，妳能把我怎麽著？！”
　　“那後果可就嚴重了——”安姐姐嫵媚壹笑，趁人不察，在他臉頰偷偷點了下，雙頰火紅，咯咯道：“就是這樣了，是不是很嚴重？”
　　太嚴重了！！溫熱柔軟的感覺，叫他舒服的渾身顫抖。
　　“咳，咳！”偷偷摸摸的小動作終歸是有人看到，身後的壹位長老假咳幾聲，安碧如臉紅似血，急忙退後幾步，半羞半惱的瞪了小弟弟壹眼，輕哼道：“這下美了？！看我怎麽收拾妳！”
　　林晚榮倏然站起身來，興奮的將身上的紅苗戰袍脫下，胡亂塞到安碧如手裏，望著大長老嚴肅道：“寒儂阿叔，我決定了，現在就從這裏跳下去，妳們誰也不準攔我！”
　　“還要跳？！”安姐姐氣的直欲壹腳踹在他屁股上：“妳會沒命的！”
　　“不管有沒有命，我都要娶師傅姐姐回家！”他憤憤哼了聲，面朝諸人，大聲叫道：“請各位註意，我要跳了！”
　　“嗯！”大長老點點頭。
　　“誰也不準拉，我真的要跳了！”他小心翼翼的探出頭，雙腿都在哆嗦。
　　“放心吧，不會拉的！”布依老爹嘿了聲。
　　“我，我是真的要跳了啊——”
　　“下去吧，妳！”寒儂阿叔等得實在不耐煩，飛起壹腳正跺在他屁股上。
　　“啊——”殺豬般的慘叫中，他身如壹塊落澗的碎石，直往雲霧中墜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