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在刀尖上跳舞

　　這壹刀又快又疾，隱隱光亮仿佛是劃過的流星，照直了就往玉伽臉上劈去。
　　突厥少女驚急之下，怒啊了壹聲，卻無絲毫懼怕之色，她手中金色彎刀快如閃電，往林晚榮小腹刺去。
　　兩個人都不言語，上來就是狠著。這車廂裏地方極小，騰挪不便，林晚榮壹刀下去縱是可以斬殺玉伽，自己也難免要受她刺傷。
　　明晃晃的鋼刀架住突厥少女雪白粉嫩的脖子，這玉伽雖是女子，頑強猶勝男兒，美目瞪得圓圓，手中的金刀離著林晚榮小腹僅僅咫尺之遙，只要他壹動手，二人便要拼個魚死網破。車廂裏壹時靜住了，玉伽緊咬著嘴唇，狠狠的望著他，美目中冰冷壹片。
　　林晚榮放眼望去，只見突厥少女猩紅小口不斷喘著粗氣，渾身羅衫半解，臉上飛霞片片。她身上胡裙的絲帶已經揭開，露出壹片柔軟酥嫩的胸脯，如羊脂美玉般晶瑩潔白，身旁還放著壹件嶄新的金絲紗裙。
　　少女壹手持刀，另壹只手卻緊握著絲裙的腰帶，怒目而視中，卻有幾分羞窘。
　　“妳，妳幹什麽？！”玉伽氣惱著，手指緊緊抓住身上的絲帶，連架在脖子上的鋼刀也顧不得了，修長的頸子略微前傾，那鋼刀卻無絲毫回收的意思，雪白粉嫩的頸脖頓時擠壓出壹條窄窄的紋路，血漬隱現。
　　原來這丫頭是在換衣裳，林晚榮啞然失笑。他朝玉伽酥胸上瞅了幾眼，臉上的神色卻是無比的兇惡：“幹什麽？妳瞧不見嗎——”他將手中的鋼刀狠狠晃了晃：“——我要殺人！”
　　“野狼會撩起利爪，因為那是它最後的武器。妳要殺就殺，我要是皺了壹下眉頭，我就不是草原的女兒玉伽。”突厥少女鼻子裏哼出壹聲，不屑看他幾眼，緩緩的閉上雙眸，神色無比的平靜。
　　玉伽引用的每壹句突厥諺語，都與狼有關，林晚榮聽得啼笑皆非。他搖了搖頭，笑道：“妳也知道，我這人心軟，做野狼是不夠格的。比不上玉伽姑娘妳，咆哮起來，比草原上發情的母狼還要厲害百倍，我看叫妳做個狼王，勉強才能與妳的身份相配。”
　　突厥少女淡藍的雙眸深邃如水，看了他幾眼，悠悠道：“草原上的狼群，永遠無人知道它的王者在哪裏。因為當妳知曉的時候，妳已經葬身其中了。”
　　這丫頭對狼性還真是夠了解的，林晚榮渾不在意的擺擺手，笑道：“我除了對色狼比較有研究以外，其他的就壹般般了。不過，有壹點我倒真的很想知道——月牙兒小妹妹，妳是怎麽把那些突厥騎兵引來的呢？”
　　突厥少女微微壹楞，旋即恍然大悟，她忽地咯咯嬌笑起來，越笑越厲害，扶著車窗的身形直顫，到最後連手中的金刀都拿不穩了，她索性彎下身子捧腹大笑，臉頰漲的通紅，粉嫩的酥胸壹起壹伏，那銀鈴般的聲音飛出去老遠。
　　這丫頭不是吃了“含笑半步顛”吧？！林晚榮被她笑得頭皮發麻，急忙揚揚手中長刀：“不準笑，再笑我殺人了。”
　　“妳殺人我也要笑——”這突厥少女仿佛遇到了世間最有趣的事情壹般，根本不去管他威脅，連串清脆的笑聲灑遍了草原。
　　“壞了！”老高和老胡相互望了壹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懼之色。只要這月牙兒壹笑，林將軍必定要受到打擊，這幾乎就是鐵律了。
　　玉伽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眉間卻仍是壹片紅色：“林大人，林將軍，哦，險些忘了，妳的突厥名字叫做三割氏——窩老攻。窩老攻大人，妳知不知道，妳笨起來的樣子，比妳自作聰明的時候，要好看壹百倍、壹千倍，咯咯——”
　　好壹個“窩老攻大人”，林晚榮哭笑不得：“是嗎？我以為我以前的樣子已經是最帥的了，沒想到還可以更帥——謝謝姑娘的提醒。”
　　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皮的人，玉伽微微哼了聲：“既然，妳說是我將我的族人引來了，那我倒想請問將軍大人壹句了。玉伽孤身壹人被妳們關在車上，壹言壹行都在妳們的眼皮底下，我要如何向我的族人報信？”
　　林晚榮疑惑的也正是這個問題。撒藥材？周圍都是兵士監視著她，甭說撒藥材了，就是丟下壹根繡花針，也能有人看到。吹玉笳報信？別逗了，要是胡人近的都能聽到她的笛聲，我他媽早死了幾百次了。他嗯了壹聲，點點頭，神色嚴肅道：“我猜不到——那妳說說，妳是怎麽做到的呢？！”
　　“我是——呸——妳才報信了呢！”突厥少女猝不及防之下，差點著了他的道，忍不住的紅暈上臉，怒斥了幾聲。
　　林晚榮嘿嘿道：“其實妳報不報信都無所謂。我既然敢往草原裏去，早晚都會有被人發現的壹天，只是時間早晚而已，不管妳是兩萬人，還是二十萬人，對我來說都是壹樣。更何況妳的族人現在離我們還有兩百多裏，我有充足的時間調整部署，我想打就打，想走就走，絕對叫他們討不了好去。”
　　這話說的壹點不假，要在草原上打遊擊戰，以戰養戰是最大的法門，要想不被胡人發現，那是不可能的事。
　　玉伽哼了壹聲：“以進為退，妳倒也奸猾。不過，誠如妳所說，妳深入草原，早晚都會被人發現。我又何苦以我和我的數百名族人的生命作為代價，花費冤枉力氣去報信呢？！妳以為玉伽會和妳壹樣的笨嗎？！”
　　“講的好像有點道理。”林晚榮笑著點頭：“這麽說，真的不是妳報信了？那會是誰呢？”
　　玉伽神色冷冷：“還要我再說壹遍嗎？玉伽可沒妳那麽卑鄙，草原之神可以為我作證。妳不要高估了自己，我族中英傑輩出，想要看穿妳這小小的計謀，易如反掌！還需要有人報信嗎？”
　　玉伽搬出了草原之神，看來是真的不屑於搞這樣的陰謀詭計了。林晚榮頭腦中亮光壹閃，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原來他們並沒有真正的發現我們。”
　　突厥少女眼中閃過壹絲驚訝的光芒：“妳怎麽知道？”
　　“很簡單那。”林晚榮笑道：“我放走妳的兩個族人，故意傳回去假消息。那兩萬突厥騎兵在得知這個消息時，稍微聰明點的，就會想到聲東擊西的可能性。反正前面的五原還有四萬人馬等著，也不擔心我們會飛了，所以這兩萬人馬可以放心大膽的反向行軍，來試探我們的真實方位。根本不需要有人報信，這就是無間道嘛，我最喜歡看這種戲了。還要感謝玉伽姑娘妳提醒了我，沒想到，突厥人裏面也會有這種人才。”
　　玉伽哼了聲：“都是妳的猜測而已，得意什麽？有本事妳就停在這裏不走，看看到底誰是真的勇士！”
　　林晚榮擺擺手笑道：“進了草原，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我這個勇士，還是專門跳艷舞的，總有那麽些突厥人喜歡跟著欣賞，我也不在乎了。至於我剛才說的話，是不是猜測，玉伽姑娘心裏有數。其實我很想告訴妳，這裏面還有壹處天大的破綻，只是玉伽姑娘妳自己沒有察覺到而已。”
　　什麽艷舞，聽他口放厥詞，突厥少女臉頰紅了紅。只是看他牛皮吹得震天響，那信心卻是十足，她也忍不住的驚訝了：“天大的破綻？什麽破綻？！”
　　“這天大的破綻麽，就是妳自己了。”林晚榮眼睛瞇成壹條縫，笑意淫淫。
　　突厥少女淡然哼道：“妳胡說，我有什麽破綻？”
　　林晚榮點了點頭，笑著道：“月牙兒妹妹，我雖然不知道妳到底是什麽來歷，但有壹點是可以肯定的。似妳這麽美麗聰慧的人物，在突厥人中的地位絕對不低。我說的對不對？！”
　　玉伽鼻孔裏哼出壹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抓住了這麽傑出尊貴的人物，還特意放了妳兩個族人出去報信。這兩萬突厥騎兵，即使是懷疑我們的真實去向，他也絕對不敢置妳的生命於不顧。最不濟，他也是要兵分兩路，壹路往五原追擊，保護最貴的玉伽小姐，另壹路則是往他們自己懷疑的方向試探。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可能調集全軍向壹個無法確定的方向撲來吧——妳看，破綻！這不就是破綻麽？我敢和妳打賭，他們奔出百裏，找不到我們的影子。這試探就結束了，妳的兩萬救兵，還是得老老實實的往五原而去。怎麽樣，玉伽小姐，妳敢不敢和我賭上壹賭？”
　　突厥少女眼中厲芒疾閃，訝異之色再也無法掩藏，卻是倔強哼道：“妳要賭什麽？”
　　林晚榮察顏觀色，心中把握更足，嘿嘿道：“賭註麽，也簡單的很。如果是妳贏了，我即刻就放掉妳十個族人。”
　　玉伽謹慎的看他壹眼，哼道：“妳又要利用我的族人為妳演戲？！那若是我輸了呢——”
　　“妳輸了嘛——”林晚榮打了個哈哈，眼睛滴溜溜的在她身上打轉，直放綠光。玉伽急忙掩起了胸前衣衫，金刀緊緊護住胸口，怒喝道：“兇惡的野狼，永遠休想侮辱草原女兒的清白——”
　　“咦，這小刀不錯，金光燦燦的。”林晚榮笑著道：“妳要輸了的話，就把這小刀送給我好了，我得空的時候，可以削削水果、修修指甲——”
　　“白日做夢。”不待他說完，玉伽就截斷他的話，輕蔑道：“能得我贈這金刀的人，還沒在世上出生呢。”
　　林晚榮惱火的哼了聲：“不就是壹把破刀麽？別說是金的，就算是珍珠瑪瑙堆成的，我也不稀罕。那好，換個條件，如果妳輸了，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我的突厥名字叫上十遍，不，壹百遍！妳答不答應——不答應我就殺人！”
　　他的突厥名字？！月牙兒斟酌壹番，點頭道：“三割氏——窩老攻，這是什麽破名字。喊就喊，我還怕了妳麽？”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林晚榮哈哈大笑著將長刀收回鞘中：“冒昧打擾，實在不好意思，小妹妹，妳接著換衣裳吧。”
　　月牙兒望著他，嘴角冷笑：“怎麽，妳不殺我了？！”
　　林晚榮神秘道：“那哪舍得？妳現在可是我的寶貝，八擡大轎都請不來的，我這五千弟兄，還都指望著妳救命呢。”
　　玉伽眼中冷光閃過，靜心想來，今日這壹番交手，與昨夜完全相反，竟是這流寇隱隱占了上風，把握了主動。
　　又在月牙兒豐滿的酥胸上巡視了幾把，正要跳下車去，沈默的玉伽忽地開口壹笑，百媚頓生：“窩老攻大人，忘了告訴妳，我也很喜歡在刀尖上跳舞。”
　　“哦，是跳艷舞麽？！”林晚榮頭也不回的笑道：“那我們可以壹起跳，還有鋼管的——”
　　話音未落，身後的玉伽便已大怒，幾顆幹枯的藥草狠狠向他身上扔來：“下流的大華人，滾——”
　　林晚榮跳下馬車來，背心早已被汗珠濕透。他擦擦額前汗珠，回想和這突厥少女的交鋒過程，可謂步步驚險。這個玉伽縝密的心思、準確的判斷、對人心的把握，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還好這壹回合，被我挫了些銳氣，要不然，還不知道她會搞出些什麽事端呢。
　　“林將軍，怎麽樣，怎麽樣，審出來什麽沒有？”胡不歸和高酋急急躍馬奔到他身前，急切問道。從林將軍目前的狀態來看，眉飛色舞、春風滿面，不像是在月牙兒面前受了挫的樣子，難道是林將軍折服了玉伽？老高二人壹陣迷惑。
　　“審出來了壹半。”林晚榮笑著將方才的情形大致講了壹遍。高酋小聲驚道：“咦，這麽說來，真不是她報的信了？”
　　胡不歸點點頭：“草原之神在突厥人心中至高無上，這胡人女子心高氣傲，絕不會對著草原神說謊的。看來那突厥騎兵之中，必有高人。將軍，妳真的認為這些胡人沒有發現我們，他們目前只是在朝這個方向試探？！”
　　林晚榮正色道：“如果不是月牙兒報信，那麽這些胡人絕對不會發現我們的行蹤，頂多也就是懷疑。而且，依現在的情形來看，玉伽在突厥人中的地位應該極其重要，胡人絕不敢輕視。在沒有確定我們的真實方位前，那五原他們是必須去的。倒是這個月牙兒，嘿嘿，高大哥，妳先前說的壹點不錯，這就是條大魚啊。”
　　高酋眼巴巴的問道：“可是這到底是條什麽魚？林兄弟妳有沒有摸出來呢？”
　　“目前還在摸索中，”林晚榮嚴肅道：“不過妳放心，正所謂，只要功夫深，鐵棒摸成針，壹定會有水落石出的那壹天的，相信我。”
　　老高擠眉弄眼的淫笑，胡不歸相對純潔壹些，也聽不懂他二人的暗語，嗯了幾聲道：“那我軍目前應該如何行動呢？要停下嗎？”
　　“別啊，停下幹嘛。”林晚榮連連擺手道：“妳們就算相信我，也不能相信那月牙兒啊。這小妞的花花腸子比我還多，她要真是暗中使了什麽手段報了信，我們不是坐在這裏挨打嗎？為安全計，咱們繼續往西挺進草原，往胡人心窩子裏插，怎麽震撼就怎麽打，非要把突厥人的膽嚇破了不可。另外，這兩萬突厥騎兵，胡大哥妳也繼續派兄弟偵查，總有和他們會面的時候。”
　　胡不歸和高酋二人同時應了兩聲，便著手安排去了。大隊人馬加速往西行進，越跑越快，仿佛那兩萬突厥騎兵就在屁股後面追似的。
　　玉伽掀起簾子看著這些狼奔豕竄的大華殘軍，那黑臉的流寇首腦騎行在最前，壹路甩起鞭子怒喝狂奔著。
　　突厥少女鼻子裏哼出壹聲：“膽小的流寇，妳也敢在刀尖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