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九章 1/3
撈屍人 by 純潔滴小龍
2025-2-12 18:22
鄉鎮小賣部裏,老頭正盯著櫃臺上放著的算盤發呆。
算盤斷裂過,珠子滾落壹地,他將珠子壹顆壹顆地撿起,重新修補。
雖然手藝活兒很精致,絲毫瞧不出被修補過的痕跡,但能騙得過外人卻騙不過自己,有些東西,是碎在心裏。
老頭腳下有壹口小香爐,香爐裏密密麻麻插滿了不同規制的香,但無壹例外,所有香在燃燒了不到四分之壹時,就全部熄滅。
這就是命理壹道中所說的“斷頭香”。
香火不繼,寓意命格阻斷,壹根根香全部如此,則指生機全無。
老頭的臉色,陰沈得可怕。
他年輕時,就算是給那些即將上刑場的死囚點香,十根也能燃完壹根,這並不是意味著尚有壹線生機,而是命理之道,本就妒滿尋虧。
可眼下,老頭為自己點香,為老伴點香,為兒媳婦點香,為倆孫子點香,全部斷絕,為自己離家出門的兒子點香時,更是連吐三口血,差點昏厥過去。
這說明,自家上下的命格生機,忽然滑落到遠遠不如死囚犯的程度。
死囚犯在行刑前,尚且可以期待壹聲高呼“刀下留人”,他們全家,連這壹點期盼都屬奢望。
老頭喃喃道:“主家這次,到底是招惹了誰?”
主家啟封,召喚分家出人,自是為了操作某件大事,他年歲已高,就由自己兒子受召前去。
現在看來,事兒不僅敗了,而且牽扯到了極為可怕的因果反噬。
從香面上來看,老頭甚至都沒了逃跑躲避的心思,因為沒意義了,躲不掉更是來不及。
“妳發什麽呆啊,那卷簾門壞了,妳快給修修。”
老伴兒手拿抹布走了過來。
老頭麻木地點點頭,站起身,去往二樓拿工具。
老伴兒對著他背影又問道:“兒子這次出門走親戚,還有多久才能回來啊,我想兒子了。”
老頭回應道:“不急,很快就能壹家團聚了。”
鎮上沿街,壹樓商鋪,二樓民居,三樓是自家違建搭的,那裏以前只有老頭和他兒子能進入,平日裏都是用鐵鎖鎖著。
近期,老頭已經開始帶倆孫子偶爾進去,教他們認壹些符,背壹些術。
他們這戶人,外面看起來只是小有余資,和大富大貴沾不上邊,但有些東西,是花再多錢也無法買到的。
就比如自家人的命數,兒媳入門前就算了命格,能生養男孩,命格相理相融,可得福運平安。
倆孫子雖然剛“入學”,卻在這壹道上極有天賦,以後也是能繼承衣缽,就是按照“主家”傳統,倆孫子成年後也得分家各自落葉,自此老死不相往來。
尋常人家,白事嫁娶,求個算命蔔卦的,只是為了走壹個流程,求壹個心安,真信這個,多少腦子裏沾點傻氣。
可他們這家,是實打實地能落到實處,小康積蔭,無病無災,代代相傳。
老頭走樓梯時,聽到二樓客廳裏傳出吊扇轉動的聲音。
入冬了,誰還會開風扇呢。
來到二樓門口,看見客廳裏,兒媳婦和倆孫子,全部上吊掛在那裏。
旋轉的電風扇,吹動著仨人的頭發。
鐵青的臉,吐出的舌頭和已經出現的屍僵。
明明才壹起吃過早飯,這才多久功夫,竟已如此了。
老頭擦了壹下眼眶,從客廳角落拿起工具,往下走。
壹樓店鋪的卷簾門已經閉合,剛剛還和自己說話的老伴兒,整個人貼在卷簾門上,癟癟的,像是被抽空了血肉化作了福紙。
老伴兒眼裏,流露著驚恐,似乎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老頭放下工具,深吸壹口氣。
他知道,接下來,將輪到自己,他閉上了眼。
隨即,在他身側,出現了壹道道鬼魅般的身影,有些,能從當地地方誌中看見相關記載,有些更是附近某些廟宇裏所供奉的雕像形象。
老頭的身體開始扭曲,逐漸折疊,骨骼斷裂與皮肉撕裂的聲音不斷傳出,他面露痛苦,想叫,卻又叫不出來。
而且這壹進程過得很慢,似乎當地的鬼魅,故意要把這種刑罰延遲得更久更久。
等到壹切塵埃落定,外頭跑過來壹群調皮的孩子,其中壹個拿起手中的香,點燃了小炮,鬼使神差的向高處壹丟,竟落入了二樓窗戶裏。
“啪!?”
炮響了。
孩子們生怕主人家出來罵人,立刻作鳥獸散。
火,卻燃了起來,從二樓燒起,順延到壹樓和三樓。
鄰居和周圍鋪子的人見到火情,馬上就來撲火,但也不知怎麽的,前幾日還聽這家女人說起壞了的卷簾門,竟是怎麽踹怎麽砸都破不開,大家只能接壹些水,在下方往裏頭嘗試潑壹潑。
火勢旺盛,火蛇從窗戶中吐出,嚇人得很。
但這火也端是奇怪,竟只在這壹棟燒,兩
側鄰居本以為自己難以幸免,卻驚愕發現,這火居然壹點都不往外順延。
消防車來後,將火撲滅,卷簾門也隨之倒塌。
可裏頭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壹樓倆,二樓仨,只能依稀瞧出點人形。
就是有著豐富經驗的消防員,都對這詭異的火感到震驚,按理說,又不是存放特殊材料的工廠,普通民居著火,斷不至於燒成這樣。
圍觀的群眾也是議論紛紛,這樣的故事,怕是會成為當地人口中流轉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滅門詭話。
只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湊在壹起,嘴裏念叨著:
“這家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債哦。”
……
“真能靈驗麽?”
“我本來也不信的,但老邱都說了,在這兒請來了他老母,還和他老母說了話,老邱那個人是啥樣妳又不是不知道,精得很,他哪那麽容易受騙,所以這家婆婆,應該是真有本事的。”
“那就試試。”
夫妻倆提著禮品,兜裏揣著紅封,沿著村裏小道,來到了當地壹位神婆家。
進了院子後發現,屋子門窗全部緊閉,也瞧不見壹個人影。
“有人在家麽?”
“餵,妳好,請問有人在家麽?”
夫妻倆喊了許久,未得回應。
丈夫把臉,貼到了客廳門上,透著中間深色玻璃窗向裏看。
這壹看,他眼睛當即瞪大,客廳裏,竟滿是這家人分裂的屍體。
眼睛接受的訊息太過震驚,導致他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就在目光向上移動時,看見客廳長櫃供桌上,坐著壹個穿著大紅衣的神婆,正自己掏弄著自己腸子往嘴裏塞進行啃食。
“啊!?。!?”
……
“別管我,快跑,快跑!”
男人含淚放棄了被鐵板攔腰砸斷的堂哥,開始向墓外跑去。
原本今日來至深山,只是為了尋壹處古墓,找點材料,來前經過測算,此行順優。
可誰知壹隊人,先是遇到忽然出現的山裏瘴氣,羅盤指針又失靈,好在他們也不是普通角色,克服了這些困難後,終於找到了那處墓地。
墓地並不兇險,只是壹個清代地主小墓。
以他們的配置,這種墓真就是手到擒來。
可誰知下去後,先是甬道變得極為漫長,碰上了鬼打墻,後又是聽聞了鬼嘯,接下來各種匪夷所思的危機頻發。
他們只是來地主小墓“借”點東西,可這遇到的陣仗,竟比那些大陵還要兇險!
壹行人,就算各個身手極好,可還是壹個接著壹個慘死在裏頭,最後壹個人哭喊著跑出來時,剛爬出墓口,卻又看見洞口四周,站著的密密麻麻的陰森身影。
他絕望了。
……
老屋門口,納鞋底的老太太就坐在小靠椅上,死了。
她的眼珠子被自己用針挑了出來,放在了針線盒裏。
她家裏人,從老到小,從男到女,凡是靠近過來喊她的人,全部都默默地在她身邊坐
下,接過她手裏的針,將自己眼珠子挑下來,放入針線盒。
到了夜裏。
針線盒裏,眼珠子都放得溢出滾落了。
老太太身邊,圍坐了全家人,月光下,其樂融融。
……
直鉤釣魚的老人,看見池塘裏飼養的錦鯉全部翻肚死了後,他神色灰白地跑回老宅。
他這家,並不擅長正面戰鬥,以推演算理作為立家之本,再加上擅隱藏,避因果,行家族分居之法,故而能躲災消禍,綿延傳承。
可反之也是如此,若是洞穴被仇人找到了,那下場必然也是極為淒慘。
在陰影下,他們十分可怕,可壹旦被放在陽光下,他們其實很是羸弱。
現在,主家的位置竟被人找到了,那麽那些分家,還能幸免麽?
老宅很大,人口卻不多,裏頭冷冷清清的。
他跑到祠堂裏,看見壹個中年男子,跪坐在蒲團上。
那是他的兒子,他年紀大了後,就把主家家主的位置,傳給了自己兒子。
自己另外的倆兒子,全部分家了出去,落於外省他地,改姓傳宗,有生之年,不得歸門。
“妳上次啟封召分家人來,到底是為了做什麽,到底是為了做什麽!”
老人聲嘶力竭地大喊,可自己兒子,卻毫無反應。
“嘩啦啦……嘩啦啦……”
再擡頭,老人驚愕地發現供桌上的所有先人牌位,全部落地。
老人的兒子,身體前傾,壹縷縷黑氣,自他身上升騰而出。
“爺爺,?疼!?”
“爺爺,?痛!?”
院子裏傳來哭喊聲。
老人馬上跑出祠堂,看見自己原本精致如瓷娃娃的孫子孫女,竟然壹個個面容扭曲且猙獰,趴在地上開始詭異蜷曲。
“妳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我家到底與妳有何仇怨,妳何至如此,何至如此!”
老人上前,準備幫孫子孫女驅邪,但他剛準備出手,孫子孫女忽然如厲鬼上身般猛地竄起,撕咬上他的胸口和脖頸。
看著印堂深紫,眼眸全白的孫子孫女,老人知道,他們徹底沒救了,救不回來了,這是極為可怕的厲鬼不惜毀自身道行強行附身,才能換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對撞掉壹個人的魂魄意識。
兩行清淚,自老人眼角滑落,他不甘地哀嚎道:
“即使有再大的仇,妳為何要對孩子下手,妳怎能對孩子下手啊!”
……
豐都,鬼街。
這座縣城絕大部分時候,都處於寧靜祥和的狀態,雖說近些年外地遊客漸漸多了,但縣城裏真正人氣鼎沸時,還得是節假日或者廟會。
尋常的壹天,天氣預報連續報了幾天晴,現實裏卻又連續出了幾天大陰。
好在本地人對此也早已見怪不怪,他們倒也沒批評氣象臺預測不準是吃幹飯的,因為當地壹直流傳著壹句話:
豐都的天氣,得看大帝的心情。
終於,虹銷雨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