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六章 2/3
撈屍人 by 純潔滴小龍
2025-2-12 18:22
李追遠去金陵上大學,阿璃也走了,翠翠就又變得沒朋友了。
不過,她並未因此感到孤單和傷心,因為她曾經擁有過。
每次再看見其他小朋友三五成群時,她壹想到自己也曾和遠侯哥哥阿璃姐姐待在壹起,就又能揚起小下巴,驕傲地走過去。
“遠侯哥哥,去我家玩吧,我媽和我奶,都在家呢。”
李追遠點點頭:“好呀。”
他在村裏住了很久,但值得他回村時探望的,並不多。
爺爺奶奶現在在太爺家做幫工,中午已經壹起吃過飯了,那些個伯伯們,沒必要特意去登門,去了,太爺會不高興。
劉金霞和李菊香曾幫自己破過煞,對自己有過實在的幫助,他得去。
見李追遠答應了,翠翠就試探性地伸出手。
李追遠主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立刻高興得像是要迫不及待地變成壹只蝴蝶。
她還記得李追遠當初剛來這裏時,與自己壹同在溪邊行走,還請自己吃巧克力。
後來,她媽媽給她買了好多款巧克力,哪怕牌子包裝紙都壹模壹樣,卻始終吃不出當初的那種甜。
李追遠知道她很開心。
他很小就懂事了,也很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通過模仿與觀察,推理與分析,他能讓自己身邊絕大部分人對他的“身份”感到滿意和開心,當然,除了李蘭。
這是壹種習慣,不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但時間上,差得其實也不多。
哪怕他現在刻意不去表演了,可這種慣性,卻依舊保留著。
比如,他想看到彬彬當班長,想看到彬彬和周雲雲在壹起。
比如,潤生流露出對山大爺的思念時,他說月底就回家。
比如,他也清楚,自己回去的話,太爺見到自己會很高興。
李追遠覺得自己是個愚笨的人。
有些快樂,有些情緒,他還是個生澀的初學者,所以他希望自己身邊,能多出壹些個範例,那樣他就可以觀察、理解與模仿。
不再是形式上的,而是走心的那種。
自己和阿璃在壹起時,沒有問題,但身為阿璃的陽臺窗戶,他得比阿璃,更早更大膽地走出去,才能牽著她,繼續往外走。
不過,在經過張嬸小賣部,面對張嬸熱情地打招呼時,李追遠禮貌性回應的“笑容”,在目光註意到那臺電話機時,不自覺地又收斂了回去。
翠翠拉著他,繼續往前走,還沒到家,隔著老遠,翠翠就喊道:“媽,媽,遠侯哥哥來了,遠侯哥哥來了!”
李菊香正在洗衣服,聽到這呼喊,高興得衣服也不洗了,回屋就去拿零食。
天已經有些涼了,再喝檸檬酸不合適,她就開了兩瓶奶飲。
李追遠接了過來,對著吸管,喝了壹口,滿滿的糖精味之余,留有壹點點奶味。
他還是不喜歡喝甜的,平時要麽在柳玉梅那裏蹭茶喝,要麽在寢室就喝開水。
譚文彬在柳奶奶那兒經常蹭茶喝後,他爸給他的茶葉,他也喝不下去了。
李追遠也就在動手有消耗後,才會把飲料當快速補充。
不過,在香侯阿姨再壹次詢問:“好喝不,要不要再換個口味”時,他還是又低頭連續喝了兩口:
“好喝的。”
劉金霞今天下午沒打牌,她接了個活兒,正拿著毛筆,壹邊對著書,壹邊嘗試寫著封聯。
這是壹種比較傳統的民間習俗,這種封聯可以掛廟裏可以掛白事上也可以擺在祭品最上方壹起燒掉。
劉金霞現在既然能接下這個活兒了,證明她的身份地位,比過去又得到了提升。
也是,她們這壹行,地位往往跟著歲數走,歲數越大越吃香,外人就越信。
只是,劉金霞遲遲下不去筆,不敢在白布上寫,而是在黃紙上反復練習。
她的字,勉強還算過得去,也是花心思練過的。
半年前,她偷偷摸摸去市裏,做了壹次白內障手術,視力比過去好多了,但在外人面前,她還是習慣性裝“瞎”。
李追遠走到桌邊。
劉瞎子笑道:“小遠侯,來啦。”
“昂,劉奶奶。”李追遠沒客氣,直接道,“劉奶奶,我來幫妳寫吧。”
“妳會寫啊?”語氣裏,帶著些驚喜,她是傾向相信的,畢竟這孩子小小年紀就考上了大學。
“會的。”
李追遠拿起毛筆,直接在白布上寫了起來。
起初,劉金霞還有些擔心,但在看見少年寫下的字後,心就徹底落回肚子裏。
就是少年寫的封聯,她似乎沒在自己手頭這本書上翻到過,可無所謂,字寫得好看大氣肅穆,主家也就滿意了。
李追遠將壹桌子的封聯全部寫完,放下毛筆,揉了揉手腕。
劉金霞笑呵呵地將它們攤開晾起,說道:“留家吃晚飯。”
“不了,我還有朋友同學,晚上得回太爺家吃。”“哦,這樣啊,是學校放假了麽,在家待幾天啊?”
“三天。”
“嗯。”劉金霞看向自己孫女翠翠,“好好學習,以後爭取和妳遠侯哥哥壹起去金陵上大學。”
翠翠吐了吐舌頭,自己上大學時,遠侯哥哥早就畢業了。
“遠侯哥哥,去我房間玩。”
像第壹次來翠翠家時壹樣,李追遠被翠翠帶上了二樓,中途依舊在樓梯口脫鞋子。
翠翠的房間裏布局沒變,多了很多洋娃娃,她還收集了很多畫冊海報和故事書,像獻寶壹樣拿出來與李追遠分享。
李追遠的註意力則更多地停留在房間內的家具上。
起初,他先發現梳妝臺的鏡子上,出現了壹道細細的橫切裂紋。
接下來,是衣櫃上、椅子上、床沿,都有這樣的裂紋。
在普通人眼裏,家具用久了出現開裂,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李追遠卻能看出來,這是女孩自身的命格,對周圍環境的影響。
人,是環境的組成部分,自然能對環境產生特定的變化。
翠翠的命格,又變硬了。
從劉金霞,到李菊香,再到翠翠,三代,越來越極端化。
李追遠雖然擅長相學和命理學,但他卻並不迷信這個,但就算按照概率法來看,翠翠現在的問題,已經很嚴重了。
等她長大後,除非那些特殊人群,普通人如果和她有了親密關系,怕是很難承受得住。
這世上,確實存在極少數的壹類人,男的娶妻,娶壹個跑壹個或者娶壹個死壹個;女的嫁人,人還沒過門,未婚夫要麽瘋了要麽就病故。
看著翠翠展開的海報裏,有不少年輕的男明星,李追遠問道:“翠翠,妳是喜歡他們麽?”
小姑娘笑著回答道:“他們好看啊,和遠侯哥哥妳壹樣好看。”
李追遠在心裏默默思量著,或許自己可以請阿璃做壹個長命鎖或者手環這類的東西,來幫翠翠把命格壓制下去。
就是這材料,有些難尋覓,玉石不合適,她戴久了會破碎,只能用金屬,普通的金屬還不行,得是特殊的金器。
只是自己現在正在走江,擅自幫人改命格,可能會引發某些因果。
好在,翠翠年紀還小,再等等也沒問題。
在自己走江結束前,她別早戀就行。
尋常人視角裏,早戀普遍是女孩吃虧,翠翠這裏,可能是男孩吃席。
在翠翠家做客結束後,李追遠就回了太爺家。
太爺和山大爺還各自躺在棺材裏打著呼嚕,偶爾還會說幾句夢話,夢話裏也是在吵架。
記得太爺說過,他以後百年後,就和山炮葬在壹起。
現在看來,倆老人真要葬壹起了,怕是墳地的夜裏都不得安寧。
李追遠在客廳裏,欣賞那些提前做好的紙人,鶯侯的手藝確實很好,每個紙人都紮得栩栩如生,而且,呈現出壹種疹得慌的井然有序。
就是那種夜裏,打個手電筒燈照過去,壹排紙人會給人以即將集體轉頭的感覺。
畢竟是她親手做的,有這樣的效果很正常。
李追遠上了樓梯,來到露臺,自己和阿璃的那兩把藤椅,仍然被擺在原來的位置。
不可能壹直擺在這兒風吹日曬,而且看地上的痕跡,應該是太爺今早特意從屋子裏搬出來擺到這兒的。
自己的過去,同時也是另壹個人的回憶。
很多個午後,太爺躺在遠處他那張長椅上,壹邊搖著蒲扇壹邊抽著煙,笑瞇瞇地看著前方兩張靠在壹起的藤椅,以及坐在壹起的男孩女孩。
李追遠在藤椅上坐下,目光習慣性看向下方,東屋的門,關著。
李維漢和崔桂英每晚都是要回家住的,鶯侯會留在這裏,但她睡西屋,也就是曾經劉姨和秦叔的房間。
而阿璃和柳奶奶曾住的東屋,門上還掛著鎖。
時間在此時仿佛被回撥,又回溯了壹輪冬、秋、夏、春,回到了那天,自己坐在這裏,手捧著《江湖誌怪錄》,看書翻頁的間隙,看壹眼坐在樓下雙腳搭在門檻上的那個女孩:
壹頁江湖,壹瞥驚鴻。
回憶,不是年老者的專屬,而是取決於妳是否曾有過足夠多的美好。
就在這時,李追遠感知到壹陣陰風,自後方房間裏溢出,吹動了自己的頭發。
少年右手大拇指按壓在手腕處的紅色紐扣,左手快速掐印。
壹股淩厲的氣息,從少年身上散發出來。
這是壹種本能,從壹路死倒邪祟身上踩過去,從壹層層江水波浪上踏過去,所積攢起來的壹股氣勢。
尤其是現在,潤生他們都不在自己身邊時,少年的敏感,會被無限放大。
但很快,大拇指松開,手印也卸掉。
李追遠壓制住了自己的這種本能。
可終究是嚇到了那股風。
“砰!”的壹聲,陰風快速回收,將正面的門窗全部關閉。
李追遠站起身,舉起且攤開雙手,他在表示歉意。
可推開門後,除了後窗還開著外,屋裏,顯得很是冷清空蕩。
在房間裏站了壹會兒後,聽到壩子上傳來聲音,李追遠就走了出來。
潤生騎著三輪車載著陰萌回來了。
老規矩,這次潤生依舊只是補了貨,沒留下錢,而且貨還不能補得太滿,否則會方便山大爺拿去賣了賭錢。
也就是山大爺不去借外債,沒錢了就不賭了,在家裏啃紅薯。
要不然碰上這樣的壹個長輩,還真挺讓人惱火。
陰萌倒是想了個法子,幹脆以後就往李大爺家裏打錢,再告訴山大爺斷頓時,去李大爺家吃飯。
這樣山大爺就解決了抹不下臉的問題,同時李三江又能制服山大爺,做到只給飯不給錢。
恰好這時,李三江和山大爺也醒了,倆老頭都醉眼朦朧的,潤生把這話說了後,山大爺欲言又止,李三江直接答應了下來。
隨後,山大爺把潤生拉到墻邊,問道:“妳不是陪小遠侯壹起去上大學的嘛,怎麽還能賺錢。”
“小遠會給我零花錢。”
“真的?”
“真的。”
“那妳不會吃不飽飯?”
“我在食堂裏打工。”
“沒工資?”
“沒,但管飯。”
山大爺點點頭:“那確實不好意思要人家工資。”
“嗯。”
“那小遠侯的錢也是老李那家夥給的,妳再給他我再去吃飯,那還不是腆著臉去吃他家?”
“李大爺又不知道實情,我就跟李大爺說,我們在學校裏開商店賺了錢。”
“那倒是。”
站在二樓的李追遠,清楚聽到了下方二人的對話,顯然,潤生的說辭,應該是路上有人教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