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純潔滴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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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雅菲啊,什麽事?” “沒事啊,就是想妳了,我親愛的莉莉。” “妳那裏怎麽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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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薨

魔臨 by 純潔滴小龍

2021-9-6 21:58

  壹場盛況空前的大婚,落下了帷幕,但它所掀起駭浪,卻遠遠沒有停歇的意思。
  先前,它有多麽被人去刻意淡漠和忽視,
  現在,它就同樣有多麽被人像是發了瘋壹樣去矚目。
  ……
  西園,
  假山掩映之中的壹座亭臺內,
  郡主坐在石凳上,
  手裏拿著壹把餌料,投餵著亭外池水裏的遊魚。
  西園出自乾人之手,巧奪天工無比精細,假山叢中,碧波輕漾,魚戲其間,相映成趣。
  可以說,在如何享受生活方面,乾人,絕對是走在東方,不,走在當世前列。
  “哥,妳來晚了。”
  郡主開口道。
  在其身後,出現了李良申的身影,還有他那把壹直不離身的古樸大劍。
  李良申這個人就和他的劍壹樣,甚至壹度有江湖好事者覺得所謂的四大劍客,李良申應該比造劍師更不配留在其列。
  因為晉地劍聖和乾國百裏劍,他們的劍,都是飄逸的,符合人們心中普遍的劍客形象,長袖飄飄,劍氣如虹,宛若謫仙降世持劍伏魔。
  至於造劍師,先不提他到底有幾斤幾兩,是否真的是被吹出來的水貨,但人家造出來的劍,卻是壹等壹的精美,劍聖手中的那把龍淵,更是多少劍客壹輩子的追求。
  而李良申,
  他的劍,實在是太缺乏美感了,很多人覺得他不該佩劍,將劍換成刀,其實也是壹樣的。
  “今日六皇子大婚,需要註意的地方,有些多。”
  李良申原為鎮北軍總兵,現如今,則是燕京城外東門大營主將,京城外並非有東西南北四個大營,而是只有東西兩大營,西營則是後續補編的禁軍壹系,戰鬥力和精銳程度自然無法和以鎮北軍為主幹的東大營相媲美。
  “很熱鬧的婚禮呢。”
  郡主感慨道。
  李良申點點頭。
  “比我上次,要熱鬧太多太多。”
  李良申聞言,嘴角露出了壹抹笑意。
  女兒多愁,又是自己的終身大事上,自是會忍不住去比較;
  嫁的都是皇子不是?她嫁的還是太子。
  何家女只是屠家女,她呢?可是郡主。
  上壹次,郡主和太子被中斷的婚禮,因為標誌著皇室和鎮北侯府的聯姻,所以也算是無比隆重了,但和今日,也確實是沒法比的。
  漫天錢雨,花魁相賀,可以說,大半個燕京城裏的人,都見證了這場大婚。
  郡主側過臉,看著李良申,道:
  “這麽大的陣仗,也怪不得連京城外的大營都被驚動了。”
  七叔端著茶水走來,壹杯放在了小桌上,壹杯遞給了李良申。
  郡主將手中剩下的餌料都丟入池中,輕輕拍了拍手,
  “姬老六這次,是真的不得了了。”
  李良申點點頭,道:“讓人仿佛覺得當年的閔家,又活過來了壹般。”
  李良申是經歷過閔家最輝煌的時候的,那時候在北封郡,在荒漠,甚至在更遙遠的西方,都有打著閔家旗幟的商隊穿梭往來。
  “閔家,真的死過麽?”郡主反問道。
  李良申沒說話,郡主又繼續道:“當年陛下命靖南侯率軍踏平了閔家,但朝廷,並未對閔家在外的產業動手,哥,妳覺得這正常麽?
  咱們這位陛下,胃口確實是大,他不是想要將鍋給敲碎,而是想換壹個自己人,繼續坐在鍋邊吃這鍋裏的肉。
  瞧瞧今日的陣仗,別的不說了,寧安鏢行的寧德勝,就是以往我父王見了他,也會給他三分薄面,但今日姬老六成婚,他居然不聲不響地就從北封郡來到了京城,就為了喊壹聲少主子,就為了送那壹頂花轎?”
  郡主站起身,“這說明,姬老六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接收了閔家的遺產,在那幫大掌櫃看來,姬老六是他們的少主,是閔家唯壹的血脈傳承,效忠他,無可厚非,再加上姬老六確實有手段,也能讓人心服口服。
  但我就不信了,陛下這麽多年壹直在打壓著姬老六,會對這些事情,真的壹無所知?”
  李良申搖搖頭。
  郡主繼續道:
  “在我看來,這分明是他們父子倆之間的默契。
  不愧是姓姬的,
  壹個殺妻滅丈人,另壹個順勢接管母族遺澤,到頭來,閔家的東西,全都改成了他們姬姓。”
  李良申開口道;“錢財,確實是個好東西。”
  如果妳說妳不愛財,那麽妳肯定本身就很有財;
  但有壹個事實永遠都無法改變,那就是這個世上,絕大部分人,永遠是缺錢的,“富有”這個定義,永遠都是少數人的標簽。
  錢財不壹定打得動妳,但如果將妳身邊人都打動了,妳動不動,都無所謂了。
  李良申又道:“再者,陛下壹直想要再度南下征乾,之所以現在會派出使者和乾國修好,也是因為這幾年連番大戰下來,國庫民力都到了將要疲敝的地步,所以才不得不停下來。
  在我看來,六殿下之前被陛下打壓,不是作假,但從年初開始時他重新回到京城開始,就標誌著陛下不甘心受困於錢糧國力,想要派人來重新打理戶部了。
  六殿下逍遙閑王之名背了很長時間,但,陛下應該是知曉他的能耐的。”
  郡主聞言,
  笑了起來,
  道:
  “所以,這就是所謂的知子莫若父麽?”
  “大概,是吧。”
  “哥,如果僅僅是錢糧壹計,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商賈,終究是商賈,大不了日後,他姬老六可以以親王的身份掌管戶部,為朝廷理財。
  昔日閔家如此繁盛,不也是讓靖南侯說滅就滅了?
  但今日,還有那幾十個新科進士,居然齊齊來到他姬老六面前,長拜稱其為恩主。
  要知道,這還只是留作京官的,還有壹大批已經外派出去為地方父母,天知道那些人裏面還有多少是姬老六的人。
  姬老六這次,是擺明車馬,他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世人,他要下場了,去爭了。
  所以,太子這個座師到底是幹什麽吃的,之前不是還傳出那麽個說法,說什麽大燕寒門英才都入其門下?說什麽東宮為大燕開萬世格局。
  臉疼不,
  在外頭吹噓了那麽久被奉承了那麽久,都說是妳的人,
  結果人卻全都跑去喊姬老六恩主,
  我都替他覺得臊得慌。”
  李良申聞言,道:
  “不過是壹些剛入仕的書生罷了。”
  曾經,李良申可是領兵親自執行了平滅門閥之舉,世家門閥裏的翩翩公子,才情逼人的文華之輩,在鐵蹄面前也都盡為齏粉。
  所以,在李良申看來,這些讀書人,不算什麽。
  時下燕國風氣,依舊是軍功至上,文武之間,武將地位明顯更高。
  郡主開口道:
  “但父王曾說過,科舉,將是我大燕傳世之法。姬老六將這些人捆綁在他身邊,陛下,以及陛下朝堂裏的那些出身寒門早年間被陛下提拔起來的大臣,就不可能真的對姬老六出手,他們投鼠忌器。
  這些新科進士奉他為恩主,但實際上,他們卻成了姬老六身上的護身符。”
  李良申笑了,
  道:
  “說吧,想讓我做什麽。”
  李良申不是個很喜歡說話的人,但凡用劍的,其實都很不喜歡廢話太多,更適合直來直去。
  郡主後退兩步,坐回石凳,壹字壹字道:
  “哥,我要妳,幫我殺了姬老六。”
  李良申眉毛微微壹挑。
  壹邊的七叔,則繼續站在那裏,不動聲色。
  沈默,
  在小亭子裏開始醞釀。
  但還沒等發酵出來,就被打破;
  “陛下想要六殿下幫朝廷理財的。”
  郡主點點頭,道:“與我何幹?”
  隨即,
  郡主的玉指開始在小石桌上反復敲擊著,道:
  “我曾對姬老六說過,他如果壹直安安分分下去,我能容忍他做壹輩子的瀟灑閑王,但他沒有。
  既然他已經明確地宣告,要培植羽翼,瞅準了那個位置,我就不可能再裝作沒看見。
  殺了他,
  壹了百了。”
  明明說的是要殺當朝皇子,語氣卻這般簡單幹脆。
  仿佛殺的不是姬老六而是雞老六。
  若是此時鄭伯爺在這裏,聽到這番話的話,肯定不會驚訝,因為鄭伯爺當初就差點淪為這個女人手下的犧牲品。
  確切的說,正是這個女人,打開了鄭伯爺對這個世界認知的大門。
  這時,七叔開口對李良申道:“晚些的時候,宮裏派女官過來重新檢查章程,應該是過陣子就要舉辦郡主的婚事了。”
  先前,是因為戰事,導致太子和郡主的婚事壹直被耽擱著,眼下戰事已定,六皇子都已經成婚了,沒理由太子和郡主的婚事還要再耽擱下去。
  “是覺得自己的婚事,會被比下去?”李良申問道。
  郡主搖搖頭,“哥,我沒那麽幼稚,而是我覺得,有些東西,既然壹開始說好了是我的,那就不能未經我的同意,就給我拿走。
  我要做的是太子妃,而不是廢太子妃。
  姬老六大勢已成了,哥,妳常年在外領兵征戰,除了戰事之外,這些事情,妳不如我看得透徹。
  太子的位置,已經很不牢靠了,但現在距離姬老六回燕京也就半年多的時間,再過個壹年,兩年,三年?
  朝堂上,還能有太子立錐之地麽?
  既然我以後的男人不行,那我只能幫他出手,否則嫁過去,就得開始受氣。”
  被郡主說自己除了打仗練武以外就是個大老粗,李良申也不生氣;
  郡主說出了想要殺當朝皇子的話,李良申也沒露出什麽驚恐駭然的情緒。
  總之,大家都很平靜。
  李良申開口道:
  “麻煩呢?”
  為將者,講究的是利弊,而且是壹種極致利弊,因為很多時候在他們眼裏,就是自己手下士卒,也是可以去犧牲的數字。
  “是,姬老六現在是對陛下用處很大,沒了姬老六,陛下的南下攻乾夙願很可能會被繼續擱置。
  但如果沒了我,鎮北軍和陛下,將會因此決裂。
  陛下是個很現實的人,不,姬家男人,都很現實也很冷血。
  他靖南侯能廢壹個老三,我鎮北侯府為何不能廢壹個老六?
  姬老六就是用這個拿捏他父皇的,我們也可以依葫蘆畫瓢。”
  “何時?”
  “現在。”
  “很倉促。”
  “哥,妳都覺得倉促,那他們,可能也不會想到我們會直接來這壹出。”
  “也是。”
  “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父王已經將鎮北軍拆卸,侯府對鎮北軍的影響力正在不斷地流失。
  豹哥戰死,李富勝已入靖南侯帳下,我們的底牌,正在越來越少,恰恰相反的是,姬老六的底牌,會越來越多。
  不說錢糧商貿,不說那些進士的成長升遷,他在雪海關那裏,還有壹個他親自扶持起來的平野伯,而平野伯,可是靖南侯面前的大紅人,甚至連小侯爺,都……”
  郡主閉上了眼,
  吸了口氣,
  繼續道:
  “此消彼長,此消彼長,我必須得抓住機會,既然父王和陛下已經給我安排了命運,我可以認;
  但我必須當太子妃,日後必須當皇後,再將來,我必然要當皇太後,垂簾聽政!
  哥,妳是覺得我瘋了也好,著魔了也罷,但我覺得,這是我現在唯壹的機會。
  甚至,
  我不清楚,
  過了今日,
  明天壹覺醒來,
  我是否還有讓妳去殺當朝皇子的勇氣,可能,明天就不敢了。”
  李良申拿起小桌上的茶杯,往郡主面前挪了挪,
  道:
  “把這杯茶喝完,喝完後,如果妳還想讓我去殺六殿下,我就去。”
  郡主端起那杯茶,
  開始小口小口地喝著,
  壹開始,喝得很慢,
  到最後,
  她的目光開始變得冷靜下來,直接將杯中茶水壹飲而盡,隨即,將茶杯放回了石桌上。
  “哥,我現在有種預感,可能我現在不冷靜,可能我現在在妳眼裏,很刁蠻,很任性;
  但冥冥之中,
  我真的覺得,
  今日不殺掉姬老六,
  日後,
  沒人能抑制得住姬老六的步子,
  哪怕是他的父皇,也抑制不住。
  哥,妳信命麽?
  我原本是不信的;
  但現在,
  我想信了。”
  這或許,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很瘋狂的想法,很瘋狂的舉動,倉促、臨時起意,但往往命運之中的關鍵點,就來得那般猝不及防。
  李良申露出微笑,
  “我說過,妳是我的妹子,是我護送著妳來到京城的,我也說過,在這個京城裏,沒人能欺負得了妳。
  我不信命,
  妳現在給我壹個準信,
  殺不殺?”
  郡主咬了咬嘴唇,
  隨即嫣然壹笑,
  道:
  “殺。”
  ……
  皇子府邸,後宅。
  “來,嘗嘗,這是腌蟹。”
  姬成玦很熱情地招待著樊力和劍婢。
  苓香則早早地攙扶著何家娘子回屋休息了。
  所以,此間小廳裏,只有四個人,另壹個是張公公。
  劍婢用筷子夾出壹只,放入自己碗裏,然後開始用手扒拉,將壹根蟹腿送入嘴裏,輕輕壹咬,再壹吮。
  “味道如何?”姬成玦問道。
  劍婢答道:“極為鮮美呢。”
  “那可不,這晚上啊,壹盤腌蟹,配上菜粥和兩道小菜,這夜宵的滋味,才叫真的美。”
  能做出全德樓烤鴨店的六皇子,怎麽可能不懂得在吃方面去享受?
  當然了,六皇子也是個奇葩,可以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也可以啃幾個月玉米面兒餅子。
  樊力拿起壹只,沒掰開,直接送入嘴裏,開始咀嚼,深刻詮釋著什麽叫“牛嚼牡丹”。
  姬成玦果斷地不和樊力去探討什麽美食,而是對著劍婢道:
  “腌蟹的最大的壹個訣竅,就在於腌蟹的鹽,得是海鹽,得從乾國那兒運來,咱們大燕,可找不到。”
  劍婢笑道:
  “殿下,我小時候吃過呢。”
  “妳是乾人?”
  “是,我是乾人。”
  “何時遇到的鄭凡?”
  “前幾年燕軍攻乾時。”
  “在哪裏?”
  “上京城下,我師父為了阻擋燕軍,死了,我被主上擄了。”
  “聽起來……好有趣。”
  “殿下,您這說得有點不像是人話呢。”
  “哈哈哈,我這人和鄭凡有點像,總是喜歡給這日子裏增添點味道。”
  張公公起身,開始斟酒。
  “孤羨慕鄭凡啊,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這才是真正的大自由,雪海關,那地兒可謂是真正的天高皇帝遠。”
  劍婢則馬上道:“殿下,我們家主上也很是想念您。”
  樊力剛咽下去壹只螃蟹,開口道:
  “想您送的錢糧。”
  姬成玦並不介意,而是笑著道:“妳們主上啊,可是個怎麽餵都餵不飽的主兒。”
  這壹點上,姬成玦深有體會。
  忽然間,
  正準備吃下壹只螃蟹的樊力忽然停下了動作,皺著眉,看著姬成玦。
  “怎麽了?”姬成玦問道。
  “有人來咧。”
  張公公當即色變,雙手壹攤,兩道氣浪當即掀起,直接將小廳閉合著的門給打開。
  門口,
  站著壹個人,
  那個人手裏,
  握著壹把劍。
  “七叔,您是來替郡主給我道賀的麽,那可得謝謝我郡主姐姐了,果然還是我郡主姐姐對我好,怎麽著都不會忘了她這個弟弟。”
  姬成玦起身,臉上帶著真摯的笑容,卻沒有上前去迎,而是壹邊說著歡迎壹邊後退。
  然後,
  姬成玦忽然發現,
  先前還坐在飯桌邊吃著腌蟹的樊力和劍婢,退得居然比他還快!
  “……”姬成玦。
  倒是張公公,雙手放在身前,擋在了七叔面前。
  “我要出劍了。”七叔開口道。
  “別,別,別!”
  姬成玦咬了咬牙,開始往前走,重新坐回到桌旁。
  樊力和劍婢繼續後退,步履堅定。
  七叔看著自己面前的張公公,笑了笑。
  “張伴伴,退下。”
  張公公的眼睛瞇了瞇,還是退到了壹邊。
  郡主身邊有壹位壹直不顯山不露水的七叔,其修為並不高,但傳聞其用壹生修煉壹道劍式,此劍式極為恐怖,壹世只能用壹次。
  七叔走到桌旁,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的腌蟹,道:
  “小姐喜歡這個口味。”
  鎮北侯府傳統,男丁都是過得和軍中丘八壹樣的日子,但女眷不在其內,雖說女眷大概率會和自家男人壹樣生活,但如果真想吃點兒好的,還是可以的,不算違背祖訓。
  以郡主的身份,哪怕人在北封郡荒漠邊緣,想嘗兩口腌蟹,也沒問題。
  “您來,到底想要做什麽?”姬成玦開口問道。
  其實,
  人家不懂聲響地出現在自己小廳門口,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皇子府邸裏住著的,可不僅僅是六皇子壹個。
  老大已經賜府出去了,老二也就是太子住東宮,老三在湖心亭,老七年紀小,還住在宮內其母妃身邊。
  老四老五老六這三個皇子,則都住在皇子府邸,外圍有禁軍看守,防衛森嚴。
  “奉我家小姐之命,來殺妳。”
  姬成玦聽到這話,
  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然後臉上露出了笑容,
  罵道:
  “這個瘋婆娘,這個瘋女人!”
  這簡直是,
  太荒誕了。
  自己剛剛大婚,
  自己剛剛向自己父皇顯露出了底牌,
  自己剛剛在自己父親面前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
  壹切勢頭,正在湧起,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個晚上,
  那個瘋女人居然這般直接地派人過來要殺自己!
  大家都是文雅人,不管年紀大與否,都在以老狐貍的姿態博弈著,結果忽然出現了壹個人,直接掀了桌子!
  哭笑不得,
  對,
  就是哭笑不得,
  但哭笑不得之後,
  剩下的,
  還有強烈的……無能狂怒。
  講真,
  就算是自己父皇揉搓自己的時候,姬老六都沒現在這般無力過,因為他清楚,自己父皇不會忽然不動聲響地殺自己。
  但那個瘋女人會,
  那個在蜜罐裏被養大的女人,她會!
  不怕女人發瘋,就怕當她發瘋時,身邊還有好幾個恐怖的存在可以陪她發瘋!
  後退之中的樊力和劍婢,在聽到這個言簡意賅的回答後,劍婢臉上是露出了震驚的神情,而樊力,則是露出了驚喜之色,甚至小聲道:
  “漂亮。”
  某晚上瞎子和鄭伯爺抽著煙吹著閑屁時曾說過,每個人其實都有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比如妳看精神病院裏的人都是瘋子,但可能在外星人看來,外面的人才是瘋子,居然把壹群天才給關進類似監獄的精神病院裏。
  郡主的行事,固然荒誕;
  但在樊力眼裏,
  卻無疑是壹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妙棋,此子落下,柳暗花明。
  因為樊力身為魔王很是清楚,再給自家主上以及六皇子幾年,將會發展出個什麽局面。
  此舉,和樊力當初“不如把主上砍了吧”,堪稱異曲同工之妙。
  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
  七叔從兜裏掏出壹塊玉佩,玉佩算是精致,也是值錢的,但在姬成玦這種層次的人眼裏,就顯得有些普通了。
  七叔將玉佩丟在了桌上,
  自己伸手倒了壹杯酒,喝了,
  指了指玉佩,
  道:
  “這是賀禮,喜酒,我也喝了。”
  姬成玦深吸壹口氣,道:“七叔可真是個講究人。”
  七叔搖搖頭,道:“在六殿下面前,沒人敢講究,再講究也講究不過您,我也是今日才知道,這燕京城內多少講究的銷金窟,居然都是六殿下您的手筆。”
  “哈哈,讓七叔您見笑了,不過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小把戲,賺點零用花花罷了。”
  七叔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劍柄上,
  張公公雙手食指迅速探出,
  姬成玦則當即喊道:
  “七叔,可否再給我說兩句話的時間,不聽妳會後悔的,不,郡主會後悔的!”
  七叔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後悔,但關於郡主的事,他很在意。
  最重要的是,在這麽近的距離下,七叔相信自己的那壹招,殺姬成玦很容易,不會出任何意外,這是壹種極為強大的自信。
  “殿下,您說。”
  姬成玦點點頭,伸出手,指著自己道:
  “小子清楚,您的那壹劍,肯定能殺了我,但咱這樣,能不能等到天亮再殺我?”
  “為何?”
  “等壹件事。”
  七叔搖頭,道:“我固然自信可以壹劍殺妳,但依舊不希望夜長夢多。”
  他是來殺人的,
  送禮和喝酒只是順帶。
  姬成玦二話不說,直接走向七叔,靠著七叔直接坐了下來,將自己的腦袋直接抵在桌子上,同時主動伸手,將七叔的劍,放在了自己脖頸上。
  “七叔,這樣妳可以放心了吧?”
  這已經不是用不用劍式的問題了,任何壹個有點修為的劍客,在這個局面下,殺掉眼前這個人,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哦不,是易如反劍。
  因為臉貼在桌子上,所以姬成玦只能用力側著臉看向另壹側,道:
  “都給我坐在地上,不準動,不準發消息。”
  張公公聞言,盤膝坐在了地上。
  樊力和劍婢對視壹眼,其實,他們心底還是想跑的,但猶豫了壹下後,還是坐了下來。
  “七叔,等我到天亮,妳就知道了,真的。”
  七叔笑了,道:“妳覺得,會有人來救妳?”
  姬成玦訕訕壹笑,道:“七叔您說笑了,就是魏公公現在人就在屋子裏,不,就是那晉地劍聖或者百裏劍他們人在這裏,您想要取走我的小命,他們也是阻攔不了的。”
  “妳對我,就這麽有自信?”
  “我是對郡主姐姐有自信,她這人,我知道,刁蠻任性,性子高傲上天了,您要是沒有真本事,她怎麽可能容忍您這個老廢物這麽多年如壹日地整天在她面前晃悠?”
  “話是難聽了壹點,但好像說得還真不錯。”
  七叔也坐了下來,同時,將姬成玦主動放在他脖子上的劍給拿開,放在了桌子另壹側。
  “七叔,我想問您壹個問題。”
  “殿下,您問,我可以再等等,等到晨曦初現。”
  “您的那壹劍,到底能有多高?”
  “殿下是還不死心?”
  “不不不,孤不會習武,習武太累了,吃不得那個苦,就是單純的,好奇。”
  七叔伸手,抓過來壹只腌蟹,壹邊扒拉壹邊道:
  “世間武者、劍客、煉氣士等等,都以品來劃分,三品為巔峰。”
  “這個,我是知道的。”
  “傳聞,晉國劍聖曾在雪海關外,強開二品,斬壹千野人騎兵,我比不得劍聖,我只有那壹式,能發揮出二品劍客之力,但只能殺壹人。”
  也就是說,七叔能用出壹招二品的劍。
  “呵呵,就是覺得,這壹劍用在我身上,怪可惜的。”
  “不至於,我可以不用在殿下您身上,因為這樣有些浪費。”
  “您這話,忒傷人,我還是想體體面面壹些走的,再說了,殺了我,七叔您也是不可能活著的了。
  我知道我那位郡主姐姐到底在打什麽主意,死了我,父皇為了鎮北侯府為了鎮北軍,會選擇息事寧人。
  該嫁人的嫁人,該是太子的是太子。
  但您,
  必須得死。”
  “嗯。”
  七叔很顯然,早就知道這個結局。
  郡主是鎮北侯的女兒,她不會死,甚至還能繼續舉行大婚,當太子妃。
  他,則必死無疑,因為天子的憤怒,需要發泄。
  其實,不用天子出身,就是鎮北侯府那邊,也會派人來殺自己,而李良申,則會被治罪關押,以做囚徒,因為李良申比自己有用。
  在郡主說出要殺姬成玦的那壹刻起,七叔和李良申,已經預知到了自己的結局。
  “也是,那壹劍不用在妳身上,以後也沒機會用了。”
  逃命時,可以用,但拿來殺朝廷或者鎮北侯府的高手,沒意思。
  姬成玦笑了,“成,就這般說定了,想來二品的劍應該很快,死的時候應該不疼的。”
  “殿下怕疼?”
  “怕疼又怕死。”
  “但大婚那壹日,我只覺得殿下意氣風發得很,隱隱中,有想著和陛下分庭抗禮的架勢。”
  “那是因為我知道他是我爹,除非我姬成玦舉旗造反,否則我爹不會直接讓人砍了我。”
  “父子情深啊。”
  “那是,我和我爹感情壹直好得跟蜜裏調油似的。”
  姬成玦隨即又道:
  “七叔,為什麽不是李良申來殺我?”
  “燕京城防嚴密,李良申壹入城,附近就會有三名紅衣伴當盯著,他,不方便,不過,他這會兒應該沒出城回軍營,而是在壹家客棧喝酒。”
  壹個在明,壹個在暗,李良申更像是在打掩護。
  “七叔,其實我還有壹個想法。”
  “殿下您說,日出之前,您盡可能地多說些話吧。”
  “既然七叔您的劍能開二品,為何不直接和李良申進宮嗯嗯了那位,這樣壹來,郡主還當什麽太子妃啊,直接母儀天下了。”
  皇帝駕崩,太子即刻繼位。
  “殿下,您說笑了,雖說宮裏的那位太爺,已經兵解於天虎山,但皇宮大內,豈是那般容易進去的地方?
  您是沒話說了麽,問這種問題。”
  “但他連自己兒子,都沒辦法保護,老四老五,也都住在這皇子府邸,今晚妳如果不來殺我,去殺他們,其實也是壹樣的簡單。”
  “皇子府邸的守衛還是很森嚴的,只不過我身上拿著郡主的令牌,言明是來給殿下您送道喜,所以才得以進來。
  就是這座燕京城,也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昔日乾國藏夫子來我燕京斬龍脈,人還沒到京城,這邊就已經反應過來了,做好了準備。
  眼下局面,無非是,我是郡主身邊的人,是家裏人,僅此罷了。”
  堅固的堡壘,壹般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燕京城作為大燕的都城,除非大軍圍攻,否則尋常高手想要進來肆意妄為,也是困難得很。
  當年百裏劍來了,也只是默默地收攏起藏夫子最後壹朵蓮花離開。
  但偏偏是在今日動手,
  偏偏動手的,又是郡主,
  原本極為嚴密的防守和預警,在這種極端情況之下,直接淪為了擺設。
  “其實,還是殿下您太不小心了,您若是想要,身邊收攏壹些高手保護著您,也是可以做得到的。
  那些大商行大鏢行手裏頭,怎麽可能沒豢養壹些供奉,要過來,不也就是您壹句話的事兒。
  原本應該有壹名紅衣伴當煉氣士會負責監視皇子府邸的,但因為李良申的反常,從西園出來沒出城入軍營,所以,他也被吸引過去盯著李良申了。
  但,說到底,還是您大意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是您自己,給了我這個機會。”
  坐在地上的樊力聞言,深以為然道:
  “對。”
  樊力不禁想起自家主上,自家主上出行身邊都會帶著阿銘,胸口裏還有壹個魔丸,住的地方,下面躺著沙拓闕石,隔壁鄰居就是劍聖。
  真的不要嘲諷主上貪生怕死,
  看看眼前的局面,
  樊力覺得主上真的機智得壹比!
  要是眼前這個叫七叔的老頭,今兒個去刺殺的是自家主上,
  那結果,
  嘿嘿嘿。
  在這麽嚴肅凝重的氛圍下,
  樊力居然發出了憨笑。
  七叔有些意外地看著樊力,道:“倒是好氣魄。”
  聽到誇自己,樊力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姬成玦有些無奈,將略有些酸的脖子直起來,自己給自己倒酒,舉起杯子,遞向七叔:
  “來,走壹個。”
  七叔很給面兒,和姬成玦碰了個杯。
  “其實,真不是我不小心。”姬成玦開口道,“這座城裏,能壹口氣派出兩個這麽高的高手來刺殺壹個人的,除了我爹,可能就只有郡主了。”
  壹個是四大劍客之壹,壹個,能開壹招二品劍。
  普通權貴,想收攏兩個這種級別的高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兒,壹般到了這種層次,能號令他們去做事兒的存在,真的不多了。
  但偏偏郡主身邊有,且偏偏她今晚瘋了。
  “殿下還在糾結這個。”
  姬成玦看向張公公,道:“其實,我不是沒有想過在自己身邊安置壹些高手,但這麽說吧,我爹常薅我羊毛,這些年來,我身邊的人,下場都挺慘的,就是以前的那些養在家裏唱曲兒給我聽的歌姬,都被我爹抓進了教坊司。
  這個教訓,得吸取。”
  張公公聞言,叩首道:
  “主子,是奴才無用。”
  “沒沒沒,不關妳的事兒,雖說我要是死了,妳多半得給我陪葬,也別愧疚了。”
  張公公聞言,居然笑了起來,點點頭。
  “哎喲餵。”
  姬成玦有些無奈地看向樊力,道:
  “我說,我要是今晚沒了,我爹大概是不會給我報仇的,鄭凡呢?”
  樊力回答道:
  “平野伯壹直景仰鎮北侯爺。”
  “嘖嘖嘖。”
  姬成玦有些受傷,
  但還是極為利索地又給自己倒了壹杯酒,道:
  “今兒個,算是被上了壹課,是我以前覺得自己太聰明,所以輕敵了。我不該小看女人。”
  接下來,
  很長的壹段時間裏,
  該坐的,
  都坐著,
  樊力甚至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桌上的兩位,則繼續慢慢的喝酒,時不時地,還碰壹下杯。
  而時辰,
  也快到了。
  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黑夜即將散去時的那種稀薄感。
  姬成玦已經有些喝醉了,眼裏,布滿了血絲。
  七叔站了起來,
  拿起了自己的劍,
  張公公也站起身,準備上前拼死壹搏,雖然他清楚,對方既然能開二品壹劍,自己是根本阻止不了對方殺人的。
  樊力也被劍婢掐醒,
  擦了擦口水,
  睜大眼睛,看向前方,似乎等了許久,戲幕終於進入了真正的亢奮點,可不能錯過。
  沒有援兵,
  也沒有劍下留人的戲碼,
  當劍鋒落下時,
  大燕六皇子就將徹底和這個世界告別。
  在這個時候,
  姬成玦抖了抖酒壺,發現沒酒了,只能有些不滿地丟下酒壺,嚷嚷道:
  “老子不想死啊,老子還沒活夠呢,怎麽能比姓鄭的先玩完?”
  七叔笑了,劍抽出。
  卻在此時,
  壹聲聲沈悶的鐘響傳來:
  “咚!咚!咚!……”
  鐘聲傳來的方向,是皇宮。
  是離鐘的聲響。
  若是四方城門處的離鐘響起,則預示著大燕那個方向位置,出現了敵人。
  而當皇宮內的離鐘先行響起時,
  則意味著大燕身份血脈最尊崇的那幾個人裏,有人離世了。
  九響為天子駕崩;
  而鐘聲,
  到第八響後,停了。
  七叔的劍,沒有落下來,而是懸在半空中,喃喃道:
  “八響……”
  姬成玦瞇著醉眼,
  趴在桌上,
  道:
  “皇後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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