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於實07

　　看來這個地方磁場不對， 數據顯示不了，系統也被幹擾了。
　　於實想著，手上只停了壹下， 就繼續為風雪鄉沖洗身上的淤泥。
　　他半蹲著， 輕握住風雪鄉的膝蓋， 觀察他腿上的爛紅。
　　不顧還沒徹底洗去的臟汙和醜陋，輕聲詢問風雪鄉的感受。
　　於實自己喜歡幹凈，但給人當護工是不可能嫌臟的， 他護理過年老的病人生活不能自理， 生病嘔吐都是常事， 還有身上反復發炎潰爛的。
　　有些當子女的自己都無法忍受， 但於實可以平常對待，將人料理得幹幹凈凈。
　　“這傷有點嚴重，最好先別穿褲子了， 晾著吧，不然褲子摩擦傷口會痛。”於實叮囑。
　　風雪鄉任他擡腿檢查，目光沒看自己的腿，反而長時間停在他的臉上。
　　他忽然伸手，摸上於實的臉頰。
　　於實躲了壹下：“怎麽呢？”
　　“妳臉上濺到泥點了。”
　　“沒關系，我自己待會兒處理壹下就好。”
　　那些被水沖下的淤泥緩緩流淌，流下平臺， 有生命般回到淤泥湖裏。
　　讓風雪鄉坐在平臺上不要亂動後，於實又下了淤泥湖， 繼續去抓蝴蝶，偶爾從淤泥裏摸出點什麽壹起帶回平臺。
　　風雪鄉就晾著自己的兩條長腿， 拿著那個水瓢給摸出來的雜物挨個沖泥，不時再搖搖手上纏著的細鏈子， 感受於實那邊傳回來的搖晃動靜。
　　於實體感這壹次在這裏待了太久，他都感覺到累了，不得不回到平臺休息。
　　他清理壹番身上，就地躺到壹邊，說：“我在這裏睡壹下。”
　　“妳困了嗎？地面太硬了，妳可以躺在我的腿上。”風雪鄉自薦。
　　“不必。”於實拒絕。
　　他可以幫雇主清理身體，可以為了其他原因抱著雇主，但沒事時不希望和雇主過於親密。
　　見風雪鄉被拒絕後睫毛壹顫，垂頭傷心的樣子，於實便添了壹句委婉的勸告：“妳的腿上有傷，上面壓著東西會很難受。”
　　白天感覺很累時，於實會小睡三十分鐘，這個時間不至於睡太熟，對他來說又足夠恢復精神。
　　習慣使然，他對時間把握比較準，這次閉眼睡去，生物鐘卻失靈了，仿佛睡了很久，對時間的概念徹底失去。
　　想到上次同樣在這裏待了壹段時間，回到湖居時間只過去短短片刻，於實倒也不緊張。
　　在這段剛醒腦子還不算清明的時間裏，他胡亂想著壹些問題。
　　——如果這裏的時間和外面的時間流逝不壹樣，那麽如果在這裏學習豈不是效率非常高？
　　——如果外面片刻這裏卻是很久，那困在這裏的風雪鄉，壹個人在這裏過了多長的時間？
　　感覺到自己的發梢和衣角被輕輕撥動，於實終於睜開眼睛。
　　風雪鄉竟然躺在他身邊，他身體修長，微微蜷縮側身，擺弄過他的衣角後，又盯上他的手。
　　戳戳他的指尖，還伸手將自己的手放在旁邊和他的比了比。
　　於實過來後有註意保養雙手，但仍是比不過風雪鄉的“天生麗質”，他的手和他的身體壹樣，完美的不似人類。
　　風雪鄉像把他當成玩具了，拉拉這摸摸那，在他還想繼續戳他指尖時，於實擡手避開，撐著地面起身。
　　這個平臺地面確實很硬，於實睡覺安分，姿勢通常不變，在這躺久了更不舒服。
　　“妳終於睡醒了，妳看，我的腿是不是好了很多了？”風雪鄉說，“我沒有亂動，也沒有在上面壓著東西。”
　　“嗯，做得很好。”於實順勢捏著他的膝蓋檢查了下，腿上可怖的爛紅褪去很多。
　　他轉頭看見風雪鄉彎起來的眼睛，問：“妳不困，不想睡覺？”
　　眼睛裏有很明顯的血絲，但風雪鄉搖頭：“我不困啊。”
　　於實沒說什麽，起身敲敲肩膀和腰部，活動壹下僵硬的身體。
　　然後接著幹活。
　　他認為自己是個無趣的人，通常認真做壹件事就會埋頭沈浸進去。壹旦沈浸就會專註手上的事，很少再關註其他。
　　如果那些想與他組建家庭的人，與他相處久了就會知道，他也有不小的缺點。
　　他來來回回捉蝴蝶，每壹趟過來，風雪鄉都眼巴巴看他，抓緊時間多和他說兩句話。
　　於實每次禮貌回應了，他就高興起來，等他下壹趟回來。
　　風雪鄉的困倦很明顯，於實看出來了，他就靜靜幹活等待著，等他忍不住睡去。
　　站在靠近睡蓮葉子的地方，這邊的淤泥較平臺那邊少了點，上層的水更多。
　　棲息在水面和葉子上的蝴蝶們知道他是來捉它們的，已經不像最開始那麽傻乎乎地等著被抓。
　　於實壹湊近，它們就漫天飛，但於實在捉什麽方面天賦異稟，抄網在天空上揮舞，還是能捉住這些漂亮脆弱的小家夥們。
　　他按住抄網往回走，走到壹半時，猛然壹陣失重感。
　　他意識清醒，回到湖居。
　　“周識？周識！妳沒事吧？”姜芒在門外喊他，“我要進去了！”
　　“不用，我沒事。”於實想著，果然是每次只要那個世界裏的風雪鄉睡著了，他就會離開那裏。
　　進入迷境之前，於實只是站在床邊，現在，他趴在床上，身下是同樣閉著眼睛的風雪鄉。
　　外界的他和裏面的他應該是同步的。
　　於實撐著松軟雪白的被子，從風雪鄉身上起來，回頭去看焦急的姜芒，擺擺手示意沒事。
　　把被子蓋在風雪鄉身上，於實走向姜芒：“剛才我是什麽情況？”
　　“就是妳走過去喊他，九爺突然抓住妳的手臂，妳們在那裏壹動不動地僵持，然後突然妳就往前倒，還把他也壓倒了。”
　　“我看妳們雙雙倒在床上，差點嚇死，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於實問：“從我被他抓住手臂，到剛才我出聲這段時間，壹共過去多久？”
　　姜芒擡表給他看：“壹共九分多鐘的樣子，都沒到十分鐘。”
　　“才十分鐘，我剛才感覺時間過得好慢，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妳再沒反應，我就要進去救妳了！”
　　“沒事，下次不用緊張，我沒有遇到危險。”於實安撫了同事。
　　“來吧，風九爺睡著了，短時間應該不會醒。我們打掃衛生，然後回去休息。”
　　姜芒壹下把他推到壹邊：“妳休息吧，我來就行！”
　　於實到底沒有休息，打了水去給風雪鄉做清潔。
　　給他做清潔其實很簡單，他基本上沒有正常人會分泌的油脂，給他擦臉和擦光潔的瓶子沒有很大區別。
　　於實特地檢查了風雪鄉的腿部，從膝蓋往下，有壹層淺淺的紅，和上面的白皙呈現鮮明對比。
　　看來在那裏出現什麽情況，也會顯現到現實裏。
　　摸著他的小腿有些發熱，於實拿了壹條半濕的大毛巾，去找姜芒：“姜芒，妳能讓這條毛巾變冰涼嗎？”
　　姜芒：“啊？”
　　於實：“我覺得，妳獲得的能力需要鍛煉，才會越來越厲害，對嗎？”
　　姜芒：“我也覺得，妳等等，我試壹下！”
　　她拿著毛巾開始用力，於實在旁邊給她提建議。
　　離開幻境後，系統又流暢正常了，因為信號不穩的事非常沮喪。
　　於實詢問它這種非人的力量要怎麽鍛煉，它也盡量從世界線裏找出來說了。
　　於實便用來提示姜芒。
　　“真的有用啊！周識妳好厲害，怎麽這都知道！”姜芒成功讓大毛巾覆蓋了壹層冰霜，興奮不已。
　　她昨晚上自己嘗試了很久，都沒有再成功過，沒想到聽了幾句建議就行了。
　　“還是要靠妳自己鍛煉。”於實拿過大毛巾，笑說。
　　姜芒用敬畏的目光看於實走向風雪鄉的背影。
　　她不想失去這個工作，但想起那個可怕的噩夢，還是不敢隨便靠近風九爺。
　　她不太懂所謂被拉入幻境究竟是怎麽壹回事，只粗暴地理解為風九爺能讓靠近的人做噩夢。
　　姜芒：我還是太弱了，看看人周識，壹點都不怕的！
　　於實把冰涼的大毛巾覆蓋在風雪鄉微微發熱的小腿上。
　　……
　　晚上兩人壹起在食堂吃飯，從昨天覺醒了力量，姜芒就飯量大增，已經超過了於實。
　　每個路過的人都要多看她壹眼，有的驚嘆她的食量，有的暗暗嗤笑，但沒人敢來光明正大挑釁。
　　上次阿霖幾人和她爭執，被風載音懲罰的事早就傳開，姜芒和於實在風家被孤立了。
　　像這種很多人的場合，沒人會過來和他們說話。
　　“我是不是吃太多了。”姜芒尷尬。
　　“沒有。”於實忽然笑起來，“我有壹個大哥，飯量很大，每壹頓都吃很多，妳和他比起來算吃得少的。”
　　“謔！那他是不是那種長得像小山壹樣高，很壯很威猛的？”姜芒問。
　　“不是，大哥鍛煉很多，吃得很多，但消耗也很多，所以看起來身形很勻稱。”
　　說起大哥，於實笑容都真切了很多。
　　“我們小區的爺爺奶奶們每次看到大哥，都會誇他帥氣英俊。偶爾大哥和我壹起去買菜，女孩子們都忍不住看他，菜攤和肉攤的嬸子還會給我們多送搭頭。”
　　姜芒神色向往，雙手合十：“菩薩，有沒有大哥照片來普渡壹下信女？”
　　於實：“…………”他現在去哪找大哥照片。
　　當天晚上，姜芒的房門被敲響。
　　壹個面熟的女孩面帶焦急之色，對她說：“九爺那邊突然生病了，湖居弄得壹塌糊塗，我們都不能進去，歲管家讓我來喊妳們，趕緊去照看九爺！”
　　姜芒被從夢中吵醒，腦子還迷糊著，壹聽這話，認出眼前的女孩是在湖邊那棟屋子給他們檢查過攜帶物的風家仆從，頓時壹激靈。
　　“妳等等啊，我去喊周識，我們壹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