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萬物終亡的秘會

　　萬物終亡會的女教長貝爾提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饒有興致的眼神看著在自己周圍的那些黑袍人，她這輕佻松懈的態度在刺激著現場每壹個教長的神經，然而沒有任何人站出來正面指摘她的言行過失。
　　雖然這裏的每個人都是教會的“教長”，然而同樣的等級並不意味著同樣的身份，每個成為萬物終亡會高層的人都知道，這個名叫貝爾提拉的女人在教會中有著特殊的地位和……意義，沒有人知道這個女人在成為萬物終亡會的教長之前是什麽身份，也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姓氏和來歷，但所有人都知道壹件事，那就是貝爾提拉和萬物終亡會的最高領袖“大教長”有著直接聯系，當大教長進入沈睡狀態的時候，貝爾提拉是唯壹能與其對話，將其喚醒或傳達其旨意的人。
　　就憑這份特殊性，貝爾提拉便足以在這裏擁有壹些特權。
　　“先生們，啊，還有女士們。”貝爾提拉不緊不慢地說道，並特意看了黑袍人中的兩位女性壹眼，她們不但是現場少有的女性教長，而且還有著鮮明的精靈特征，這兩位精靈墮落德魯伊在註意到貝爾提拉的視線之後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以問候，並同時開口說道：“貝爾提拉，大教長有什麽吩咐？”
　　“大教長還在沈睡，與‘偽神之軀’提前同步所造成的損耗需要時間來恢復，所以我來代替大教長聽聽妳們的看法，”貝爾提拉靠在椅子上，而她下半身的大量根須和觸腕則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細微摩擦聲延伸生長著，就像紮入土地汲取養分壹樣慢慢刺入地面，她在這個過程中瞇起眼睛，聲音中帶著愉悅，“那麽，這段時間是誰在負責監控廢土方面的動靜？”
　　“是我，”壹個面容沈穩凝滯如同鋼鐵，身形消瘦的男子說道，“我在負責監控。”
　　“希頓教長，還好，總算是個有能力的人，”貝爾提拉愉快地說道，“那麽妳在此之前預料到那些畸變體會突然跑出來沖擊提豐人的邊境了麽？”
　　“這是個意外，”被稱作希頓教長的墮落德魯伊臉上毫無表情地說道，“那些低等畸變體的活動毫無規律，而宏偉之墻的變化又無從預料，即便白銀帝國都無法百分百地監控整個屏障……”
　　“好了，希頓教長，妳並不擅長找借口，”貝爾提拉打斷了希頓的話，“我們確實控制不了整個宏偉之墻，但我們能控制別的東西……那些怪物本來是被放去攻擊塞西爾領的，對麽？”
　　在短暫的沈默和對峙之後，希頓終於開口了：“塞西爾領是個威脅。”
　　貝爾提拉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但我提醒過妳們現在並不是去對付那個復活者的時候！我們正在引人註意，我們暴露在世人面前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所以我們沒有親自出手，塞西爾領直面剛鐸廢土——讓它被剛鐸廢土中的怪物順理成章地毀滅掉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但那些怪物跑到了提豐的邊境線上，希·頓·教·長，”貝爾提拉幾乎是壹字壹頓地說道，“在讓我們的同伴把那些怪物驅趕到黑暗山脈裂口的時候，妳有想過那些沒腦子的怪胎會在山腳迷路，然後分出壹半遊蕩到提豐人的眼皮子底下麽？妳有想過安蘇和提豐邊境同時受到怪物襲擊，會對兩個國家的局勢造成怎樣的影響麽？妳想過在做了這壹切之後，妳會有什麽樣的下場麽？我親愛的希·頓·教·長——”
　　“我自會前往血肉之淵，接受大教長的審判，”希頓面無表情地看著貝爾提拉，等到對方說完之後才淡淡地說道，“這是我的過錯，但是我仍然不改變我的看法——塞西爾領是個威脅，那個死而復活的公爵是個威脅，他絕不只是要建設壹片開拓領那麽簡單……”
　　“他當然是個威脅！”貝爾提拉突然提高了聲音，“妳以為只有妳能看出來麽？”
　　希頓終於有了壹絲愕然，他盯著貝爾提拉的眼睛，慢慢問道：“妳是什麽意思？”
　　“他是個威脅，但那又如何？剛鐸廢土不是威脅麽？畸變體不是威脅麽？我們不照樣在利用這樣的威脅？”貝爾提拉壹邊說著，視線壹邊在所有人身上掃過，顯然，她這些話已經不只是對希頓而講，更是說給現場每壹個人聽的，“威脅，是不壹定非要鏟除的，利用得當的威脅，就是壹把鋒利的刀劍。”
　　坐在貝爾提拉對面的兩名精靈女教長同時開口了：“高文·塞西爾的利用價值是什麽？”
　　“是戰爭機器，他在打造壹種戰爭機器，”貝爾提拉的眼神中流露出壹股森森寒意，“雖然我們沒有太明確的情報，也還看不明白他的思路到底是什麽，但有壹點是毫無疑問的——塞西爾領可以在短時間內成長起來，成長成壹部可以制造出無數血肉屍骸的碾骨機……”
　　墮落德魯伊們紛紛交換了壹個眼神，能坐在這裏的人都不是愚蠢者，他們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貝爾提拉——或者說站在貝爾提拉身後的那位“大教長”的真實意圖。
　　“安蘇和提豐之間的局勢變化確實是個意外，但無所謂，我們有非常多的備選方案，”貝爾提拉微笑起來，“大教長雖然在沈睡，但他睿智的頭腦已經為我們推演了接下來的行動——戰爭，無論如何總是會爆發的。”
　　隨後，貝爾提拉慢慢站了起來，而她下半身的根須則緩緩收回：“蕾爾娜，菲爾娜，大教長命令妳們啟動在提豐的備選方案。”
　　兩名精靈女教長同時微笑起來：“我們喜歡備選方案。”
　　“克萊門特教長，大教長命令妳啟動在安蘇的布置。記住，不要驚動北方那個維爾德家族的母狼。”
　　壹名將面容隱藏在黑色兜帽中的男人站了起來，微微躬身：“謹遵大教長的意誌。”
　　“至於妳，希頓教長，”貝爾提拉最後看向了坐在旁邊的希頓，臉上卻反而沒有了壹開始的嘲弄和諷刺意味，“雖然我們有備選方案，但妳所犯的錯誤仍然只能用愚蠢來形容，大教長對妳的擅自行事和盲目自信非常不滿，所以妳要前往血肉之淵，接受三天三夜的獻祭懲罰。”
　　希頓微微低下頭，他不是對貝爾提拉低頭，而是對大教長的意誌低頭：“我無話可說。”
　　貝爾提拉嗯了壹聲，接著說道：“不過在妳接受懲罰之前，還有件事要辦。”
　　希頓看了這個有著非人軀體的女人壹眼，語氣幾乎沒有波動：“什麽事？”
　　“準備壹下‘暗橋’，我要和‘那壹邊’的同伴取得聯系。”
　　希頓聽到這個要求，明顯地遲疑了壹下，貝爾提拉隨即皺起眉：“難道‘暗橋’不可用麽？”
　　“不，‘暗橋’是可用的，但最近白銀帝國的魔導師們顯然已經註意到了異常，他們對信道的檢查愈發頻繁，增加額外的連接可能會引起他們更多的警覺。”
　　“這個不用妳擔心，我自有辦法讓那些精靈放松警惕，”貝爾提拉淡淡地說道，“根據情報，這壹次穿過屏障的畸變體中出現了大型的變異個體，之前的報告中從未有人提起這方面的事情，大教長命我調查清楚。”
　　“我明白了，暗橋會在壹天內準備好。妳準備從哪裏建立連接？”
　　“……提豐吧，”貝爾提拉短暫沈吟之後說道，“最近我們和永眠者教團在西部太過活躍，那裏的領主貴族們已經提高了警惕。”
　　……
　　塞西爾領，符文研究院內，卡邁爾靜靜地站在自己的實驗室中，他面前是壹張寬大的試驗臺，那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魔法器具和煉金工具，試驗臺表面則遍布他親手刻畫上去的玄奧符文，在所有符文的中間，壹塊用白銀制成的小托盤上，壹小塊黑紅色的骸骨碎片正在散發著微微的煙塵，處於徹底崩解的最後階段。
　　卡邁爾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這塊骸骨碎片，不發壹言，壹動不動，但試驗臺上那些仍然殘存著壹絲魔法反應的裝置和工具卻說明他這是剛剛結束了壹次復雜的魔法試驗，而他身體表面那些不斷遊蕩的奧術火花則說明這位古代魔導師的心情並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靜。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終於，卡邁爾喃喃自語地打破了沈默，“原來……這壹切都是我們做的……誰？！”
　　他突然感應到壹個鬼鬼祟祟的氣息出現在身旁，這位古代魔導師完全沒想到竟然有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潛伏到距自己如此之近的地方——即便他有些失神，他的感知能力也不應該差到這種程度才對！
　　但就在卡邁爾身邊浮現出奧術閃電之前，壹個從空氣裏狼狽浮現出來的身影以及同時響起的熟悉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哎哎哎是我！是我！妳這人怎麽壹言不發就biu人的……”
　　“琥珀小姐？”卡邁爾慌忙散去剛剛凝聚起來的魔法能量，並隨口詢問，“biu人是什麽意思？”
　　琥珀張嘴就來：“不知道，老粽子教我的詞，他說魔法的釋放方式主要是兩種，壹種是搓出來的壹種是biu出來的，妳這個就叫biu——瑞貝卡那種是搓。”
　　“妳對領主缺乏足夠的尊重……不過妳是領主近衛，我只能這麽提醒妳壹下，”卡邁爾的語氣有些嚴肅，同時又有些感慨，“領主確實知曉很多不為人知的知識啊……”
　　“天知道他那些知識是認真的還是用來忽悠我的，他總是捉弄我，”琥珀擺擺手，“不說這個了，老……高文說要找妳商量壹下技術問題……不過妳在這兒幹什麽呢？剛才我看妳對著試驗臺發半天呆了。”
　　“我……”卡邁爾欲言又止，隨後從他那無形的奧術之軀中傳出了壹聲帶著顫音的嘆息，“沒什麽，正好我也有事要向領主匯報。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