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過了兩日，皇上命兵器坊為惠王打造新輪椅的事就在宮裏的妃嬪之間以及壹些官員家裏傳開了。
　　賢妃對前來請安的康王道：“之前惠王閉門不出，妳做大哥的不好過去打擾，如今惠王日益開朗起來，妳若有閑暇，可去惠王府陪他下下棋論論差事，不必太頻繁，壹個月去壹趟，盡了兄弟情分便好，多了反倒顯得刻意。”
　　康王：“我這裏好說，就怕他不想見我。”
　　二弟從小就是個書呆子，只有在書堂或宮宴或父皇宣見的時候才會露面，明明是親兄弟，康王卻覺得自己跟二弟壹點都不熟，如果不是他主動上前攀談，二弟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跟他多說壹句話。
　　要是二弟憎惡他，康王大可以當自己沒這個兄弟，偏二弟對他並無怨憤，純粹就是孤僻，獨來獨往的，於是父皇誇贊二弟時，康王也生不出什麽嫉妒之心，等二弟殘了腿，康王對這個弟弟越發憐惜起來，幫二弟推輪椅也並非全為了在父皇面前表現。
　　賢妃：“情分都是處出來的，只要妳有誠心，惠王自能感受到。”
　　康王明白了。
　　賢妃看著兒子忠厚有余智謀不足的方長臉，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惠王壹廢，但凡兒子有她的五成城府，又占了長子的名分，東宮之位還用爭嗎？
　　如今文武才幹包括容貌氣度都不如老三，兒子只能打穩感情牌，期冀皇上會念在兒子能夠善待弟弟們的寬厚仁愛上把那個位置留給兒子。
　　柔妃這裏，母子倆也提到了惠王。
　　慶王：“二哥以前不聲不響的，今年倒是出了好幾回風頭。”
　　先是父皇下令各處宮門預備木板只為方便二哥的輪椅通行，又是親自帶著兵器坊的官員去二哥府裏籌備新輪椅。
　　柔妃笑道：“他在戰場出的事，皇上既疼且愧，只能在這些小事上想辦法彌補，妳可不能因為這事去跟他爭風吃醋，不然就算妳有理，只看他坐輪椅妳卻好好站著，皇上也會怪罪妳。”
　　慶王：“您放心，兒子沒那麽傻。”
　　柔妃：“後日就要大婚了，王府裏籌備的如何？”
　　慶王露出壹個真心無比的笑臉來：“萬事俱備，就差表妹過門了。”
　　柔妃：“瞧妳這沒出息的樣子，既然這麽喜歡元貞，等她過門，妳可得收收原來的風流性子。先皇勤政，妳父皇年輕時也壹心撲在國事上，君王貪色乃是短處，妳好不容易才成了皇子裏面最拔尖的那個，切不可因為幾個女人被妳父皇不喜。”
　　慶王：“知道，娘快別為這些操心了，仔細白了頭發。”
　　八月二十三，慶王大婚。
　　慶王府的席面從早上就開始了，來吃席的除了姚黃已經熟悉的皇家人，還有沈柔妃的娘家——吏部尚書沈尚書壹家。
　　到這邊後姚黃就跟惠王爺分開了，擠進了女眷堆裏，女眷們又帶著未出閣的姑娘以及幾歲大的男娃。
　　姚黃可太喜歡這樣的熱鬧了，惠王爺俊歸俊，夜裏也很有本事，但白日裏的惠王爺太靜了，絕不適合陪她打發時間，這些官太太們不壹樣啊，隨便聊點什麽姚黃都愛聽，最妙的是基本上沒幾個敢得罪她，姚黃聽到感興趣的追問兩句，她們便得配合地解答。
　　早飯吃得快，姚黃正跟人聊著，阿吉過來了，湊近了耳語道：“王爺那邊吃好了，可以走了。”
　　慶王府今日的宴席要持續壹整天，府裏有給男女客休息的客房，女眷們亦可去花園裏賞景遊逛，不過像惠王爺這樣吃完就回自己府邸休息的也有，午席、晚席前再來就是。
　　姚黃同樣低聲道：“跟飛泉說，讓王爺自己回去吧，我跟人約好了壹起賞花。”
　　阿吉看出了王妃眼中的光彩，笑著退下。
　　她轉告飛泉，飛泉再去稟報王爺。
　　趙璲想想王妃的性子，倒也不用擔心她留在這邊會吃什麽暗虧。
　　同桌的康王見二弟要走了，壹直幫著將輪椅推上惠王府的馬車。
　　趙璲：“……”
　　大公主、二公主帶著陳螢去福成長公主的夫家濟寧侯府為鄭元貞送嫁，在那邊待了半上午就來了慶王府。
　　此時姚黃都跟康王的兩位側妃聊熟了，陳螢壹來，她笑著幫兩邊介紹，之前三人雖然在宮裏見過面，卻都守著規矩且也沒有時間私交。
　　顧側妃、阮側妃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待陳螢跟妹妹壹樣和善，顧側妃還很會調侃：“趁現在妳還是陳姑娘，快叫我們多喊幾聲妹妹占占便宜，等妳跟大殿下的好事成了，再見的時候我們可得拿出對待王妃的規矩來了。”
　　陳螢被兩人鬧得臉頰通紅。
　　二公主遠遠地輕嗤壹聲，大公主聽見了，看陳螢的眼裏悄然多了幾分同情。
　　選秀之後，母親特意考過她，問她可知道賢妃為何選了壹個偏遠之地知縣的女兒為大哥續弦。
　　大公主本來沒有多想，母親問了，她才品味壹番，跟著就明白了。
　　大哥的兩個側妃娘家要麽位居高位要麽廣結人脈，大嫂雖然病逝卻留下了壹個小世子，有小世子在，大嫂的娘家鎮國公府便會繼續支持大哥。這個時候，賢妃與其挑個高官之女在父皇那裏落個“野心勃勃”的猜疑，不如娶個無依無靠絕不可能給小世子或兩個側妃帶去威脅的新王妃，穩住現有的勢力。
　　大哥若壹直都是王爺，陳螢至少還能保有王妃的正妻之位，他日大哥真若坐上那個位置，兩個側妃真能不爭？
　　這麽壹想，大公主看向雖然與兩位側妃相談甚歡卻句句圓滑的二嫂惠王妃，竟覺得二嫂才是三個嫂子裏能把日子過得最輕松舒坦的那個。
　　待到黃昏，慶王終於把他的王妃接回來了。
　　姚黃左手牽著陳螢，右手牽著大公主壹起去前面看熱鬧，視線在守在前院的男客裏面掃了壹圈，沒看到自家王爺，再回頭朝北面的堂屋望去，這才瞧見端坐在主桌旁邊的惠王爺。視線相碰，姚黃朝他笑笑，繼續往外走了。
　　慶王壹身大紅禮服，說話欠揍卻長了壹張俊臉，牽著新娘下轎時笑得跟百姓家的新郎壹樣透著股傻氣。
　　姚黃見了，悄悄問大公主：“妳二哥接我下轎時，有這麽笑嗎？”
　　大公主：“……我們壹直在後院等著，沒去前面觀禮。”
　　姚黃：“……那我今日帶妳過來看熱鬧，妳是不是很高興？”
　　大公主飛快掃眼周圍的賓客，未語卻紅了臉。
　　二公主就站在三人身後，看著姚黃分別與陳螢、大公主緊握的左右手，氣得咬牙，單單丟下她不牽，顯得她多不討人喜歡似的！
　　慶王夫妻在宮裏拜過堂了，這對兒直接去新房就行，姚黃幾人再跟了過來，看著慶王喜滋滋地挑蓋頭。
　　慶王難掩喜意，新娘子鄭元貞羞澀又矜持。
　　待慶王離去，將由姚黃、陳螢、兩位公主以及尚書夫人婆媳陪新娘子吃席。
　　姚黃給陳螢夾了幾次菜，心疼她在深宮裏久等出嫁實在辛苦，不過王爺們娶妻聘禮太多太雜，禮部、工部需要時間籌備，隔三四個月辦壹次婚事已經夠快的了。
　　二公主看著兩人的親昵勁兒，故意問：“今晚我們是為三嫂作陪，二嫂為何只管給陳姐姐夾菜？”
　　姚黃笑道：“雖是作陪，三弟妹卻是這裏貨真價實的女主人，哪裏還需要我勸她不要認生呢？三弟妹妳說是不是？”
　　鄭元貞笑了笑。
　　吃飽喝足，人家新婚夫妻也要洞房了，姚黃跟著大公主等人壹起告辭。
　　在王府的第壹進院稍等片刻，康王推著惠王爺出來了，除了照顧弟弟，他還要護送妹妹與未婚妻回宮。
　　姚黃隨著惠王爺上了馬車，車門壹關簾子壹落，姚黃吸吸鼻子，竟只聞到淡淡的酒氣，想來男客們都不敢給輪椅上的惠王爺灌酒。
　　趙璲看見的是王妃紅潤潤的臉，壹看晚宴吃得就很盡興。
　　“哎，我真羨慕三弟妹。”
　　王妃突然低聲感嘆道，還幽怨地看著他。
　　趙璲：“……為何？”
　　姚黃：“人家慶王接她進門、挑蓋頭的時候都笑得像個傻子，壹看就是特別滿意他的新娘，王爺娶我那天，肯定沒怎麽笑吧？”
　　趙璲：“……我不習慣情緒外露。”
　　姚黃：“這麽說，妳在心裏笑了？”
　　並不想撒謊的惠王爺：“慶王與王妃自幼相識，妳我成親前只見過壹面，那時我還不知道妳是什麽性情。”
　　姚黃：“現在呢，如果讓王爺重新挑回蓋頭，王爺會怎麽笑？”
　　趙璲低眸。
　　姚黃翻出手帕，壹手將帕子壹角按在頭頂，讓垂下的帕子遮住大半張臉，道：“來吧，王爺再挑壹次。”
　　趙璲看著帕子遮不住的王妃翹起的唇角，看著她泛著胭脂粉的腮邊，頓了頓，握住她的手腕，將繼續蒙面的王妃拉到了腿上。
　　就在姚黃以為惠王爺終於要挑帕子的時候，惠王爺低了下來，將微涼的唇印上她的側頸。
　　姚黃手壹松，帕子隨著馬車的顛簸飄到了輪椅之下。
　　姚黃被迫仰起頭，壹手抓著他頸後的領邊，死死地咬住嘴唇。
　　惠王府位於皇城之西，慶王府則正好位於皇城之東，馬車搖搖晃晃地走了三刻多鐘才拐進惠王府所在的巷子。
　　姚黃還軟綿綿地靠在惠王爺的肩頭。
　　趙璲壹手抱著王妃，壹手挑起簾角，低聲道：“該下車了。”
　　姚黃：“沒力氣，不想動，讓他們把我壹起推進去吧。”
　　趙璲：“……”
　　他堅持將王妃扶站了起來，確認她的衣裙都整理好了，才將人按坐在側位。